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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你在哪?」

    「老地方,」對面的人很輕地笑了一聲,話筒傳來的聲音質地有幾分沙啞。他的語氣有幾分戲謔,摻雜不動聲色的瘋狂,「過時不候。」

    第109章 短暫的現實

    許恙說過,江秋涼是個很冷靜的人。

    他習慣把車速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能提前剎車絕不猛衝,別人超車也不會著急,許恙將這種隨性的開法形象比喻為「嬰兒車」。

    如果許恙看見現在這一幕,肯定會收回這一句說出好幾年的定論。

    江秋涼沒有開車內的暖氣, 他把音樂聲開得很大, 在震耳欲聾的爵士樂聲中一路油門。

    來時半個小時的路程,回來僅用了十三分鐘。

    江秋涼甩上車門,車顫抖了幾下,發出「砰」的一聲哀嚎。

    外面天色陰沉,路燈熄滅了。街道上寥寥幾個撐著傘的人, 淹沒在暴雪遮蓋的白色世界裡。

    凌先眠站在房門前, 仰著頭, 僅有的一點光亮灑在他的身上, 襯出些許不真實。

    側臉被光模糊, 和夢中重合在一起。

    他穿的很單薄, 整個人看起來比上次瘦了些,面色有些許蒼白。

    煙抵在他的唇上, 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夾著, 無名指的戒指泛出一圈銀白的亮光。他在冷風中輕輕吹出一口氣。

    煙上點燃的一個點閃了一下, 很快暗了下來。

    聽到摔門的動靜,他轉過頭, 看向江秋涼的方向, 剛剛抽過煙的嗓音有幾分沙啞。

    「你早到了十七分鐘。」

    江秋涼站在院子裡, 看著他, 風雪吹進他的脖子,很冷。

    他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在無數次的夢境中,凌先眠也是這樣出現在他的眼前,然後消失,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夢裡的人一步步走下來,站在他的面前。

    「雪天飆車不安全。」凌先眠說,「這很不像你。」

    凌先眠的頭髮上落上了雪,像是個一碰就碎的瓷器。

    江秋涼盯著那張臉,足有半分鐘,然後猛地一拳砸在凌先眠的右臉上。

    凌先眠根本沒有抵抗,他被江秋涼揍到地上,黑色外套上沾了雪,濡濕了一片。江秋涼撲到地上,抓住了他的領子,舉起拳頭。

    他對上了凌先眠的眼睛。

    平靜的,麻木的,沒有一絲波瀾。

    江秋涼最不想到的是,凌先眠的眼中總能映出他的身影。

    江秋涼再次舉起拳頭,他的手在顫抖。

    這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氣,江秋涼完全把多日來的怒火發泄在凌先眠身上。

    凌先眠的嘴角被江秋涼打破了,一絲鮮血正從裂口處滴下來,掉在雪地上。

    很刺眼的紅。

    江秋涼這才注意到,凌先眠的唇上有一道不太明顯的深紅色疤痕。

    之前被自己咬出來的,這幾天還沒有好。

    凌先眠伸出一直放在口袋裡的右手,那隻右手上纏著一圈紗布,和漫天落下來的雪一樣蒼白。

    江秋涼以為他要還手。

    江秋涼甚至做好了反擊的準備,他的身體繃得很緊,眼瞼浮出一層薄紅,他盯著凌先眠,眼神很警惕。

    凌先眠的手越來越近,碰到了江秋涼顫抖的拳頭。

    「你的手,疼嗎?」

    江秋涼愣住。

    凌先眠拉住他的手,他低頭,解下自己手裡的紗布。

    江秋涼看見他的右手,手心有一道很深的傷疤。

    從虎口,一直破到腕骨。

    紗布靠里的一面有血,凌先眠把有血的一面朝外,把江秋涼有點發紅的右手包起來。

    「髒的在外面,」凌先眠說,「裡面是白色的,很乾淨。」

    江秋涼看著他。

    他的眼神很冷,盛著戶外的霜雪,看向凌先眠的目光中沒有溫度。

    「你是個瘋子。」

    江秋涼縮回手,他站起身,居高臨下俯視凌先眠。

    凌先眠抬起頭:「你說得對,我就是一個瘋子。」

    雪花落在他的眼睛裡,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在紐厄爾醫院,暗示我去報告廳的約翰醫生,是你吧?」

    凌先眠沒有否認。

    「走廊上,讓他們給我扎針的人,最初不是福克納的複製品,是你吧?」

    凌先眠沒有否認。

    「給我郵寄《安徒生童話》的,也是你。」

    說道後面,江秋涼的問句變成了陳述句。

    凌先眠突然笑起來。

    「是我。」凌先眠的聲音很輕,他直勾勾盯著江秋涼,深深的很瘮人,「從頭到尾,把你拖進這裡的人,都是我。」

    江秋涼看著他,寒意從腳底蔓延到頭頂,他覺得指尖已經麻木。

    「《安徒生童話》里的筆記,真的是我寫的嗎?」

    凌先眠舔了舔唇角的血:「答案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是。」

    凌先眠點頭:「我沒有偽造筆跡的愛好。」

    江秋涼沉默。

    良久之後,他嘆出一口氣,水汽迅速消散。

    凌先眠還在抽菸,菸嘴處染上了血紅,他渾然未覺。

    江秋涼皺眉:「為什麼要在外面抽菸?」

    凌先眠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看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煙味太重,」凌先眠開口,「怕髒了你的房子。」

    「那你就不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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