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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簡·愛》。」許恙轉而看向斜對面那棟房子的閣樓,「伯莎·梅森,那個閣樓上的瘋女人,很多人把她理解為男女主愛情的絆腳石。沒有人在乎她曾經是與羅切斯特門當戶對的貴族,沒有人在乎她才是羅切斯特的妻子,沒有人在乎兩人的開支全部依靠她陪嫁的三萬英鎊,她沒有選擇的餘地,還要承受丈夫的白眼,在瘋癲之後,羅切斯特的選擇是直接把她關在閣樓里,轉而和簡·愛來一段歷經曲折的『愛情』。」
「而她,在書中最鮮明的形象,只是那個『閣樓上的瘋女人』。」
江秋涼沉思許久:「如果瘋的是簡·愛,現實中的羅切斯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沒有人知道答案。
書不是現實,書中的羅切斯特或許會一直愛他來之不易的愛人,但是現實中呢?
即使不瘋,年華老去,年輕不再,歲月或許會給人一個與想像中截然不同的,最殘忍的答案。
路燈昏黃,許恙又嘆了一口氣。
話題太沉重了,比壓在枝頭的雪還沉。
「得了,電影看完了,我也應該回去補覺了。」許恙打了個哈欠,「別驚動這個世界的人,正常過日子就行。你也別太擔心,一切照舊,總有辦法出去的。」
江秋涼點頭。
這事確實急不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有一件事,確實比較急。
「許恙,」江秋涼突然看向許恙,「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許恙說:「你問。」
「手術前,我有沒有和你講過我的父母?」
許恙的睫毛垂下來,肯定道:「有。」
「我說了什麼?」
「具體的你倒是沒說什麼,只有一次。」許恙陷入回憶,「最開始的一次,我認識你沒多久,我問你,為什麼明明周圍有更近更方便的醫院,你偏偏選擇每一次都去紐厄爾醫院。當時你告訴我,是因為伯母是在紐厄爾醫院去世的。」
「我的母親是在紐厄爾醫院去世的?」
「對,不瞞你說,後來我去查過紐厄爾醫院的資料。伯母確實是在送到紐厄爾醫院一個多月之後去世的,不過……」
許恙欲言又止。
江秋涼愣住。
在他的記憶里,紐厄爾醫院的醫護人員和他說,他的母親在送到紐厄爾醫院前就去世了。
資料和記憶是矛盾的。
記憶
「不過什麼?」
許恙猶豫了一下:「凌先眠應該已經告訴你了。」
江秋涼皺眉。
「死因,她的死因很奇怪。」許恙說,「她送到紐厄爾醫院之前,原本評估過,有一定的概率是可以治好的。可是她在送來紐厄爾醫院之後,因為護士的一個失誤,把她的藥物和另一個病人的藥物弄混了,導致她的病情惡化,最後搶救無效。」
「失誤?」江秋涼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手術之前的我知道?」
「我想你是知道的。」
江秋涼低下頭,快速思考。
「不可能有這麼巧合的事……」江秋涼搖了搖頭,「藥物……藥物肯定有特定的含義。」
他突然抬起頭:「不會是……記憶消除的藥物?」
許恙閉上眼,吸了一口氣,權當是默認了。
江秋涼往後退了半步,眼前的畫面有點恍惚。
許恙上前一步穩住了江秋涼的肩膀:「你還好嗎?」
江秋涼撐住自己的頭,對著許恙擺了擺手。
「我沒事。」
許恙不放心,奈何江秋涼態度很堅定。
「秋涼,」許恙鬆開手,眼中有不忍,「紐厄爾醫院真的比你我想像中的水深多了,要不你就放過過去,放過自己吧。」
江秋涼直起身,他的神色不變,如果不是唇色偏白,近乎與平時無異。
「我不能,我必須給他一個交代。」
許恙望向江秋涼的眼中滿是心疼。
揭開不好容易長出來的傷疤,直面經年的苦楚,疼痛程度只會更甚。
「許恙,你知道的,」江秋涼開口,「避不開的。」
許恙何嘗不知道,想要走出江秋涼想像中的現實,就必須要把刀刺入最痛苦的要害。
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
風很冷,刺骨的冷。
許恙仿佛這一刻才感覺到冷,他覺得渾身都是冰的,呼吸都是麻木的。
「江偵仲說的對,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從來不會憐憫弱者,我要學著去反抗,去掠奪他人。」江秋涼沒有笑,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委曲求全保不住任何人,我也要自己學會變成一個怪物。」
「不是的……」
「沒有其他的出路了。」
江秋涼垂眼去看許恙,許恙發現,江秋涼的眼神很陌生。
「我會帶你回去的。」江秋涼說,他的字句很輕,和水汽一起消散,「我一定會帶你回到真正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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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挪威作家尤·奈斯博也寫過《雪人》,本文中的奧斯陸地圖部分參考《雪人》的地圖(當然進行了很多修改,比如紐厄爾醫院在現實中其實是不存在的)。
《簡·愛》的內容是即興思考,當初看的時候就在想,羅切斯特和簡·愛的愛情受到讚頌時,是否有人想過伯莎·梅森的角度,在所有人眼裡,她只是「閣樓上的瘋女人」,算不算也是遇人不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