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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凌先眠沉默。

    「你說得對,你和他很像,但是你不是他。」

    「我愛的是他,而不是像他的人。」江秋涼說的很慢,「所以我不能答應你,這對你也不公平。即使再重來一次,我也會和他說出同樣的話,你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我。而且我也沒有把握,我和他之間的記憶會不會在我們身上重現。」

    「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勇氣重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第106章 短暫的現實

    凌先眠離開前, 留下了戒指盒。

    「你留著吧,就當是幫我存著。」

    江秋涼送凌先眠到門口。

    凌先眠站在門口,撐起雨傘,他的傘很大, 一個人站在傘下, 有一種落寞感。

    江秋涼自然不敢收。

    「如果離開奧斯陸之前你還不答應, 我會自己來取回的。」凌先眠笑起來,很溫和的笑,「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來找你。」

    江秋涼低頭去看那個戒指盒子,就像是端著一塊燙手山芋。

    再抬頭, 凌先眠已經走入了昏暗的街道, 他的衣服是黑色的, 傘也是黑色, 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

    江秋涼抬眼, 斜對面的房子一盞燈都沒有亮起, 安靜得猶如是一棟無關緊要的空宅。

    「那幢房子本來是他的嗎?」江秋涼淡淡開口。

    「不是的,這是他為了你買的, 只是晚了十一年。」

    許恙不知何時站在江秋涼身邊, 他嘆了一口氣, 水汽融入空氣中,「真沒想到, 即使這個世界的他, 晚了足足十一年, 還是會對你一見鍾情。」

    江秋涼轉著戒指盒, 若有所思。

    許恙側過頭,發現江秋涼看著凌先眠消失的方向, 街道上未掃淨的雪沉在眼底,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剛剛有一瞬間,我真的以為你會答應他。」

    江秋涼垂下眼,眼睫上落了一片雪花:「我也這麼以為。」

    許恙一愣。

    「他在這裡晚了十一年才遇見我,現實中的我何嘗不是等了他足足十一年呢?」江秋涼很輕地說了一聲,「或許更久。」

    「我很怕,見他的這一面,會讓我忘了這麼多年的傷痛。」

    雪,漫天的雪。

    江秋涼站在門口,任由冷氣吹進屋內。

    雪花落在他的黑髮上,像是白了頭。

    許恙很想伸手替他撣去頭髮上的雪:「但是你還是拒絕他了。」

    江秋涼沉默。

    許恙在等他的答案,沉寂持續了很久,久到許恙以為他不會回答。

    良久之後,江秋涼搖了搖頭。

    「你看過《雪人》嗎?」

    許恙聞言微怔:「尤·奈斯博的小說?」

    尤·奈斯博是挪威著名的作家,被譽為北歐犯罪小說天王,曾經寫過一本《雪人》,探討婚姻中黑暗的秘密。

    江秋涼搖頭:「不是,是安徒生的童話。」

    許恙愕然:「你還看童話?」

    「幾天前補的課。」

    「那篇童話……」許恙問,「《雪人》,很有意思嗎?」

    「很有意思。」江秋涼掃過院子裡平坦的某一處雪地,「當時的人描述它為,一個飽含感情的辛酸故事。」

    「聽起來結局不太好。」

    「是不太好。」江秋涼說,「雪人愛上了火爐,在短暫冬季的愛戀過後,它融化在了愛人的懷裡。」

    許恙點評道:「和《等待戈多》一樣,是個悲劇啊。」

    「我想起了之前高中辯論賽,有一個辯題是,哪一個更痛苦,是從未愛過,還是愛而不得。」

    許恙沉思:「確實是個很有意思的辯題,你支持哪一個?」

    「我當時的立場取決於自己抽到了哪一個。」江秋涼露出了一個很淡的笑,「現在想來,兩種都很痛苦,從未愛過的望梅止渴,愛而不得的畫餅充飢,痛苦沒有高下,個人看法不同,所以沒有標準答案,辯題才會有意義。」

    「現在想來,童話,也不過是裹著糖衣的現實罷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望著雪,沒有來由,江秋涼突然感慨了一句,「或許她是對的。」

    許恙偏過頭,眼中有幾分不解:「她是誰?」

    「瑪麗。」江秋涼想了想,補充道,「我剛認識的……一個朋友。」

    「她說了什麼?」

    江秋涼說:「她沒說什麼,不過她用實際行動告訴我,或許現實中的愛意遠不比童話中來得美好。」

    「行動?」

    「她在愛人最愛她的時候,選擇把自己禁錮起來,一個人承受衰老和瘋癲的痛苦,直到死去。」江秋涼呼出一口氣,他有一種錯覺,自己是在抽一種無色無味的煙,他知道,自己只是不想承認,眼前的水汽讓他想起了凌先眠抽菸時那一縷煙霧,「色衰而愛弛,多少人連共同白頭都做不到,更不要加上精神上的失控了。但是瑪麗做到了,她用一種折磨自己的方式,在永生的愛人眼中青春永駐。」

    江秋涼抬眼,望向了空中很遠的一點:「我在想,如果她的愛人真的一點點看著她年華老去,是否還會如最初那般愛她。」

    許恙跟著他的視線,那裡什麼也沒有,也不知道江秋涼究竟在看什麼。

    「你倒是讓我想起了另一本書。」

    江秋涼歪過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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