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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這不是三位字母嗎?」福克納含笑反駁道。

    「確實,眼睛的英文字母只有三個,前提是單數。誰說眼睛不能用複數形式呢?」

    「EYES,不錯的推論。」

    「我還有一個更加大膽的推測。」

    「說來聽聽?」

    福克納拖著衰老的身軀,坐在床沿上。

    「這裡出現過的人物很多,最初審問我的男女獄警,帶我來去瞭望塔的獄警,關在這裡的犯人……但是剔除掉無關緊要的角色,其實主要的角色有四個,你、我、關在頂層的犯人和模仿的凌先眠。」

    「可是這對不上,安徒生筆下的《影子》只有三個主人公,學者、影子、和影子一起謀殺學者的公主。」

    「誰是多出來的那個人?」

    江秋涼停頓了幾秒,窗外的風吹進來,拂亂了他的黑髮。

    「或者說根本沒有人是多出來的,你塑造出了兩對影子。這個監獄,是一個雙黃蛋。」

    「在我和關在頂層的犯人之間,我是影子,犯人是學者,而你和偽裝的凌先眠是背後推波助瀾的公主。」

    「在你和偽裝的凌先眠之間,你是影子,他是學者,而我和犯人才是背後的洪流。」

    「你這個局布置的太好了,如果我沒有察覺、沒有懷疑、沒有找到真相,你完全可以借刀殺人,不戰而屈人之兵,實乃妙計。」

    「既然你看破了,那……」

    江秋涼直接打斷了福克納的話:「可是你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

    福克納停下來,像是被窗外風卡住了喉嚨。

    「在這場局裡,你一開始的地位就擺錯了。」江秋涼冷聲道,「你我從不是影子,而是真正的學者。這裡不是童話,影子不會殺死學者,所以你的這場博弈,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可言。」

    福克納沉默了一會,他的視線落在兩人身後,良久的欲言又止化作了一聲輕飄飄的嘆息。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我從來沒有相信過你。」江秋涼搖了搖頭,「我為什麼要在明知危險的環境裡,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交付信任?更何況你從一開始就漏洞百出。」

    「什麼漏洞?」

    「太多了。你明知道我在這件監獄很久了,卻在一開始熟絡的向我介紹監獄中的種種,仿佛我是第一次進到這間監獄裡。當然,這個可以單純理解為你的多管閒事,這點無可厚非。那麼我問你,這座監獄懸空在海面上,守衛森嚴,就連窗戶的電網都要通電,一個曾經越獄過的重刑犯,會被關在這座監獄的什麼地方?一間普通的牢房,甚至有一道莫名其妙的裂痕,邊上有一個會向我透露信息的老頭?怎麼可能。」

    江秋涼說:「你知道的太多了,這座監獄為了加強安保,平時送飯的獄警腳步聲可以聽的一清二楚,牢房之間的隔音很不好,更何況這裡到處都有監視的可能性,他們怎麼可能容忍我和你說這麼久的話。」

    「既然你一早就意識到了我才是真正的監獄長,為什麼還要再次前往瞭望塔?你大可以隨便找個機會殺了我,而不是冒著被殺的風險去那種地方。」

    一道閃電劃破了漆黑的雲層,瞬間的白光打在江秋涼臉上,他的兩個眼窩深深凹陷,整個人如同海面浮起的厲鬼,緊接著轟隆的雷聲從頭頂劈下來,整座監獄隨之顫抖。

    「為了解決掉他。」

    江秋涼輕聲開口,回答和雷聲重疊在一起,顯得有幾分模糊不清。

    「誰?」福克納有一瞬的不解,「我偽造出來的,假的監獄長?」

    江秋涼的唇角扯開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福克納立刻意識到自己理解錯了。

    他想殺的不是獄警口中的「長官」。

    所以……

    福克納抬起眼,他的眼中有紅血絲蜿蜒而過。

    「你想殺的……是二十四歲的自己?」

    「是的。」

    「這……」福克納始料未及,「你為什麼……我明明是用他來威脅你的啊!」

    「所以我才要殺了他,有他在一日,你們就會抓著他來要挾我,我為什麼要留一個最大的軟肋在別人手裡?」江秋涼笑起來,在狂風的背景音有頗為森然,「有一件事你們說對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如果他註定會殺死我,我為什麼不能先動手呢?」

    福克納啞然。

    雖說是這麼個邏輯,但是事情不應該這麼發展啊!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是你們先動的手。」江秋涼臉上毫無憐憫之情,「哦,不,應該說是他。他和我說酒,可他根本品不出任何酒的味道,就像他吃的蘋果,聞起來都是酸澀的。你用我幻想中凌先眠的模樣和性格,減去他對我的情感,塑造出來的根本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早在我去尋他之前,他就已經沒忍住,把二十四歲的我殺害了。」

    「死了?」福克納囁嚅了一下,「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江秋涼譏諷道,「他故意調低了瞭望塔頂層的溫度,延長屍體的存放時間。潑在地上的紅酒為了掩蓋血腥味,也是為了掩蓋屍體身上的氣味。他挖掉我的眼睛,不是因為一時興起,而是因為他知道如果我看得見,這件事根本就隱瞞不下去。從見到我開始,他話里話外摻雜嘲諷,是讓我情緒失控的激將法。這一步步環環相扣,他根本也是想借我的手,來遮蓋自己做出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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