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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感受了嗎?這就是人類心臟的跳動,他們稱之為『生命』。」
江秋涼的手在掙扎,被凌先眠更為用力地壓制。
「別動,」凌先眠在笑,他的音調柔軟下來,像是在夜色氤氳的燭光下讀詩,「你要感受,這令人敬仰的生命。你要想像,自己捏住的是一枝玫瑰,不是枝頭盛放的玫瑰,而是剛剛被車輪碾過的,渾身淤泥的玫瑰。」
「美不美?」
凌先眠大笑起來,他的掌心帶著江秋涼的手背一起震顫。
「現在告訴我,你會如何對待這一朵奄奄一息的玫瑰?」
江秋涼被凌先眠周身的熱氣和酒氣包裹,呼吸有幾分亂。
「你這是在逼我殺了他。」
「是啊,我從來沒有否認過。」凌先眠坦蕩笑道,「你說過的,到必要時會殺掉他的,打算出爾反爾嗎?」
「玫瑰終究只是身外之物啊……沒有人會在乎一朵髒污的玫瑰的,即使它曾經是莊園裡最耀眼的一朵。即使你現在拋卻了它,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錯的是把它從枝頭上摘下來的人,錯的是把它帶到這裡來的人,錯的是粗心大意的車夫,怎麼都怪不到你頭上,你不過是做出了所有人都會做出的選擇而已。」
「你可以做到的。」凌先眠握住江秋涼的手,把一個硬物塞進他的掌心,「很快的,就像是這樣,一點點用力,過程也沒有你想像的這麼困難。」
是一把匕首。
江秋涼微微一愣,因為這把匕首觸手很熟悉,和幾個小時前那張夢境中的手感完全一致。
凌先眠把他的抗拒理解為了不敢,他引著江秋涼,刀劍划過之處淌下了粘膩的液體,滴滴答答,順著匕首一直流到了兩人的手貼合之處。
「手一旦沾上血,就停不下來了。」凌先眠鬆開了江秋涼的手,「你會懂的,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了。」
江秋涼拿著那把匕首,維持著凌先眠離開時的動作。
「聽了你的話,我想起了一個故事。」
他抬起臉,對著凌先眠的方向,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凌先眠的心中無端一驚。
數據從他的眼前划過,分明察覺不出什麼異常,某種不流於表面的恐懼卻在空氣中緩緩流淌,衝進凌先眠的視線。
刀尖還抵在肉上,不斷流下的鮮血濡濕了江秋涼的前臂,柔軟的布料濕噠噠貼在肌膚上。
「你不問我是什麼故事?」
江秋涼的手很穩,語調尋常,聽不出哪怕一絲畏懼。
「什麼故事?」凌先眠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問下去。
「安徒生創作的童話,《影子》。」江秋涼笑了一聲,笑意很快又淡了下去,「學者的影子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哄騙公主說,學者是瘋掉的影子,自己才是真正的學者,成功駕馭和謀殺了自己的主人。」
江秋涼看不見,凌先眠的臉色刷一下就白了。
「長官先生,你的話說完了,該輪到我了吧?」
江秋涼把刀子從那人身體內拔出來,他並不急著撲殺,而是一步又一步走向了凌先眠。
「來的路上,我就在想,那一套沒有來由的說辭。」江秋涼皺了一下眉,故作愁思,「你們一直讓我交代什麼,可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來這裡這麼多天,根本沒有人給我哪怕一點的線索。一般到了這種時候,人的所有注意力都會集中在解決這道難題上,我起初也是這樣的,才被你們耽誤掉了這些時間。」
「不過,我現在想明白了,」江秋涼字句清楚,「我的思路從一開始進入這個遊戲,就錯了。我的潛意識以為這是一道有解的題,只是我找不到答案,可是如果這道題,從一開始就是一道無解題呢?」
「無解,是一種答案。」
「如果這是一道無解題,一切就有答案了。繁雜的說辭不過是你們的幌子,你們的根本目的從不在於我的答案,而是我為了得到這個答案會付出什麼。」
江秋涼說著,順手從地上撈起一瓶紅酒,在掌心顛了顛。
「酒是好酒,只不過,可惜了。」
江秋涼撲過去,將凌先眠按在身下,他不急不緩用凌先眠的衣服擦了擦沾血的匕首,俯下身貼在凌先眠耳側。
「猜猜看,這個遊戲誰是影子呢?」
「或者說,有誰不是影子呢?」
凌先眠被匕首抵著心口,江秋涼甚至感覺得到他跳動的「心臟」。
江秋涼用刀尖挑開凌先眠心口的衣服,話語聽起來像是在討論昨晚吃了什麼。
「你為什麼不反抗呢?」江秋涼在蠱惑,「為什麼不把我撲到身下,搶過我的匕首,狠狠刺穿我的心臟,你分明做得到的,為什麼不動手呢?」
凌先眠伸出手,想要握住那把匕首,卻又觸電一般收回了手。
「讓我來告訴你原因吧。」江秋涼居高臨下,「因為你不是凌先眠,不是監獄長,說到底,你和外面的獄警沒有什麼大的區別,你不過是監獄長的影子,一道不夠果敢、沒什麼野心、還得服從命令的廢物而已。」
「監獄長給你設定了程序,一旦我察覺到了異常,你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凌先眠」動彈不得,他的口中艱難擠出來幾個字:「為什麼……」
「因為我對他還有價值啊。」江秋涼嗤笑一聲,「這世上哪有這麼彎彎繞繞啊,你想要我的利益,我想要你的利益,說好聽點是朋友,難聽點就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