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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登上別人不能抵達的高度,註定是要踩著別人的屍體一步步爬上去。掌握了特權的人從不在乎腳下那些人的想法,因為與他們而言,底下的人不過是一塊塊隨著時間腐爛的肉。」
江秋涼想起,那一刻江偵仲的眼睛閃爍著近乎獸性貪婪的光。
這一幕縈繞在江秋涼的噩夢中,一旦想起就再也散不去了。
他問:「你是同性戀嗎?」
江秋涼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他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他似乎明白過來江偵仲想要幹什麼了。
很奇怪,這一瞬間他眼前第一浮現的是初見時凌先眠的臉,他佯裝微醺,再一次問出了江秋涼的名字。
「我叫江秋涼。」
江秋涼做過很多次自我介紹,有人打趣他,問他名字裡帶著個秋,是不是秋天出生的。
其實不是的,他出生在寒冷的冬天,傳聞那天落下的初雪,百年難得一見,困住了很多急于歸家的人。
瑞雪兆豐年,那一年的雪,實在算不上祥瑞之兆。
可是凌先眠不一樣,他從一開始就和別人不同。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凌先眠在笑,「好名字。」
江秋涼渾身都是冷的,他猛然意識到,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江偵仲的陰謀。
從相識到放任,他早就布好了一張大網。
江偵仲這次沒有笑,他臉上浮現出江秋涼的熟悉的,猙獰的表情。
「凌洪林毀了我幾個億的生意,沒想到他唯一的繼承人竟然是個同性戀。」江偵仲湊近過來,整張臉在燈光下扭曲,「毀了他,你可以做到的吧?」
第75章 短暫的現實
毀了他。
江秋涼站起身, 他的身體很僵硬,即使在地下室被毆打,即使在宴會上強顏歡笑給一群虛與委蛇的長輩敬酒,他也從未感覺到紅酒的氣味像此刻一樣難聞。
他厭惡的, 偏偏是他甩不掉的,這種劣根深扎在他的血液里, 吸食著他的神經。
「我做不到的。」
江秋涼聽到自己的聲音,這個聲音是低沉的,似乎發出這個聲音的不是十七歲的他,而是二十九歲的他。
他做不到,他當然做不到,他怎麼可能做得到?
「不, 你做得到。」江偵仲的聲音很遠, 「他是喜歡你的。」
那一日是深秋, 風一早就吹盡了院內樹枝上的殘葉, 只剩下幾根光禿禿的枝丫, 醜陋而猙獰。
書房的窗戶嚴絲合縫,優秀的隔音阻斷了室外的所有雜音。
沒有風, 很安靜。
江秋涼卻覺得冬日刺骨的風直吹在他的身上, 霜雪穿透了他的身體, 直撲到他的靈魂上。
他覺得渾身濕透了,也冷透了。
開門聲打斷了江秋涼的思路, 書房和江偵仲在眼前煙消雲散。
廚房的窗戶大敞著, 奧斯陸零下的風雪打著卷衝進了室內, 大約是敞開的時間太久, 水汽濡濕了整個廚房。
江秋涼被刺骨的風吹得一哆嗦,他下意識抓過桌上的抹布想要吧把檯面上的雪水擦乾淨, 可是抹布也很濕,徒抹出一道水痕。
他愣了一下,想要到水池把抹布里的水擰乾,下一秒手裡的抹布就被人抽走了。
「你的衣服濕了,去換一身吧。」凌先眠先關了窗,將戶外的霜雪隔絕在外,「這個天太冷了,以後別吹冷風,容易感冒。」
他沒有提江秋涼開窗的原因,也沒有多餘的責怪。
凌先眠擰乾了抹布,水滴順著他的手指滑落,描摹著血脈的走向,滴落在水槽里。
江秋涼盯著他的手,有一瞬間的晃神。
這雙手很乾淨,沒有任何的配飾,江秋涼的視線多在凌先眠左手的食指停留了幾秒,總感覺那裡少了點什麼。
凌先眠擰乾了抹布,暫時擱在檯面上,回頭拉住江秋涼的右手。
江秋涼下意識想要掙脫,卻見凌先眠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枚創口貼,貼在他右手的傷口上。
「好奇怪,之前流了,我以為是很深的傷口,現在看來也還好。」
凌先眠輕輕按了一下可能翹起來的邊緣:「還疼嗎?」
「在想什麼?」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凌先眠回頭去看江秋涼。
「不一樣。」江秋涼開口。
「什麼不一樣?」
江秋涼張了張口。
為人處世、舉止言行,很多細枝末節都不一樣,但與此同時,又有那麼多的共通之處。
江秋涼看向凌先眠,視線落在眉骨上,緩緩滑到鼻樑,最終下移到嘴唇。
廚房的燈光在剎那昏黃,江秋涼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回到了國內那家酒吧,凌先眠為他彈完了一整首《13 Jours en France》,走向他。
鋼琴聲和白玫瑰,所有的浪漫和情愫,抵不過他的「愛人」兩字。
在凌先眠告白之後,是江秋涼先吻了上去。
那是他的初吻。
江秋涼分不清十七歲的這個吻是因為自己對於凌先眠發自心底真心實意的愛,還是那個別在衣服上,假裝紐扣的針孔攝像頭。
或許少了任何一個,結局都會發生不同。
十七歲的江秋涼不知道,二十九歲的江秋涼亦無從得知,沒有人會有兩個十七歲,來體驗兩次不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