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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完了。
江秋涼抓了一把自己睡醒的頭髮,他絕望地低下頭,一道光線猝不及防閃進他的眼睛裡。
有光……?
江秋涼用手擋住眼前的亮光,昨晚進來的時候房間裡一片黑漆漆的,只有他拿進來的紙燈有光,他沒有想到原來洗手間也有紙燈,而且會這樣毫無預兆地亮起。
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很不習慣這一道亮光,江秋涼的眼前不受控制浮起了生理性的淚水。
水汽朦朧,像是在日初的那一刻注視太陽,水光在眼前涌動,拼湊成了沒有任何意義的虛影。
透過手指的縫隙,江秋涼隔著淚水看見了鏡子裡的自己。
只是模糊的一眼,他的動作倏然頓住。
怎麼可能……
江秋涼湊過去,使勁抹了一把鏡子上的水汽,不對,鏡子上的水汽沒有散去分毫,江秋涼又很快擦掉了眼裡的淚水,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鏡子裡的他死死盯著自己,昨晚那張被他隨意丟棄在床頭的狐狸面具正在粘連在他的臉上。
他的頭髮胡亂地散著,因為很長時間沒有修剪,隨意散亂開,頗有幾分置身事外的散仙風範。這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值得驚訝的是,一對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從他凌亂的髮絲中豎起,顯得格外刺眼。
江秋涼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頭髮上的那一對狐狸耳朵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什麼情況!
江秋涼摸了一下狐狸耳朵,手感意外的不錯,摸上去軟綿綿的,他又試著拽了一下,一陣真實的痛感從頭頂傳來,讓他下意識鬆了手,揉了揉扯疼的耳朵。
脊椎下方,衣服覆蓋的地方鼓鼓囊囊的,江秋涼抹了一把,又摸到了一根蓬鬆的狐狸尾巴。
夭壽了……
江秋涼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摸了摸額頭,扯了扯臉頰,確定這張面具此刻是牢牢扒在自己的皮肉上,除非毀容,根本不可能從臉上撕下來,鏡子裡的自己對著他眨了眨眼,一雙琥珀色的狐狸眼睛微微眯起,閃爍著陌生的光澤。
嘟嘟嘟。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江秋涼的思緒,他面無表情拉開門,凌先眠站在洗手間的門口,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大部分的燈光。
他一向周正的上衣此刻難得皺巴巴的,不用想都知道是怎麼弄皺的。
江秋涼皺了一下眉,昨晚尷尬的經歷還沒來得及浮上心頭,他立刻注意到凌先眠的臉上也貼著那張黑色的狐狸面具,黑色的頭髮中冒出一對黑色的狐狸耳朵,莫名衝散了他眉宇之間的凌厲。
如果發生在平時,江秋涼想自己肯定會笑出聲,可是他當下根本笑不出來,因為比起幸災樂禍,有一種更為強烈的情感,叫感同身受。
他以為凌先眠要用洗手間,側過身讓開一條通道。
不料凌先眠走過來,在狹窄的門口停住了腳步,隨手摸了一把江秋涼髮絲中的狐狸耳朵。
「挺好看的。」凌先眠言語之間有笑意,指尖摩挲過軟綿綿的耳朵尖,「很適合你。」
不知道是狐狸,還是所有動物耳朵都這麼敏感,指尖的溫度一點點傳到耳朵上,溫度分明是不高的,卻顯得很是灼人。江秋涼當下被凌先眠摸得當下打了個哆嗦,甩手拍掉了凌先眠的手,白白的耳朵尖敏感地彈了一下,很快紅了起來。
「要走快走,別擋在這裡堵路。」
凌先眠似乎是有意逗他,偏偏卡在這裡不走了,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作勢要倒在江秋涼的肩頭:「太困了,借我靠會兒。」
江秋涼見他沒個正經樣子,一甩尾巴閃身從他邊上走過。
「生氣了?」
江秋涼大步走到床頭,拎起枕頭抖了兩下,又翻過被子,再三確認了一番。
誠然,狐狸面具真的不在床上了。
如果……這是一張戴上以後再也摘不下來的面具呢?
一種難以抑制的窒息感從四肢傳來,江秋涼有很短暫的一瞬之間,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色,像是老舊電影開場之前枯燥的雪花屏,把他拉回到記憶的洪流里。
記憶中的地下室里,男人用槍抵著他的下巴,江秋涼的臉被迫抬起來,麻木地注視著眼前那張與他有七分相像的面孔。
「你是我的兒子,你的身上流淌著我的血,每一滴血里,都有我的痕跡。」男人開口,地下室有一股很濃的血腥味,江秋涼偏開眼,看到角落裡甩出一把刀,刀尖上殘留著鮮紅的血,「你以為自殘可以解決任何問題嗎?你用沒有想過,即使你的血快要流光了,哪怕只殘存一滴,那一滴也足以證明你我之間的關係,這就是血濃於水,你懂嗎,秋涼?」
好一個血濃於水。
江秋涼聽到了一個虛弱的聲音:「我是我自己,從不是誰的附庸品。」
「哈哈哈哈哈!」男人的笑聲在地下室格外恐懼,「我在教育你,就是為了讓你成為一個獨一無二的人,你怎麼可能是誰的附庸品呢?之前的你太軟弱了,我只不過是在改造你,把你塑造成一個更加優秀的人,我有錯嗎?」
江秋涼虛弱的身體在發抖,蒼白的唇緊緊抿起。
他緊緊閉上眼睛,多希望這不過是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都可以回到從前。
可是下一秒,鈍痛就從喉間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