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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燈光直直照在江秋涼的頭頂,發色呈現出由淺到深的過渡,昏黃的光如同教堂禱告時的燭火搖曳,細碎的光從清冷的桃花眼上撫摸而過,勾勒過鼻樑,划過柔軟的嘴唇,流淌在修長的頸部。

    這一刻,他不像是眼前有血有肉的人,而像是一幅中世紀油畫裡的人物,確切來說,是低下頭為新生兒祈禱的神父。

    這種想法沒有任何來由,但是一旦想到了,就在腦海中匍匐下來,再也驅趕不去。

    凌先眠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突然很想破了規矩,在這個世界抽一支煙。

    「一定是個漂亮的孩子。」

    江秋涼說著,語氣真摯,聽起來是真心實意的祝福。

    女人很滿意他的態度,一張皺巴巴的臉上笑意更深,嘴角咧到了耳朵邊,毫不掩飾展示自己紅嫩的牙齦。

    「討人歡心的客人,我喜歡你。」女人毫不掩飾說,「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對內心的厭惡視而不見,你有潛力成為凌駕於情感之上的絕對操控者。」

    「我沒有理由這樣做。」

    「你有。你有千萬個理由這樣做,只是你不願意,你真正缺少的是一個契機。」女人打斷了他的話,視線掃過江秋涼的臉,定格在照片上,「優秀的獵人不會放過每一個契機,每一個將脆弱的獵物逼入絕境的契機。」

    「我看過了照片,這裡的人似乎很喜歡打獵。」

    「是的,如果你留心,會發現這裡的每家每戶都有獵.槍。這是一種流淌在血液里的愛好,即使把這裡的人抽筋剝骨,刺鼻的欲望也會從骨骼交接的縫隙和流淌的鮮血中滲透出來。」

    「唔,」女人的措辭很奇怪,江秋涼微微皺眉,「本質上的獸性嗎?這裡的建築很現代化,僅僅依靠打獵為生機是不可能做到這樣高度的現代化的。現代化要以金錢和物質為基礎,狩獵是一種停留在原始時代的生存方式。」

    「打獵從來不是這裡的人賴以生存的方式,這裡有更加先進的產業,足以支持整座城市的產業。至於獸性……」女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很輕蔑地笑了一聲,「別這麼侮辱獸性,獸性是一種很單純的情感,不盡然是你們所提到的貶義詞,獸性有母愛、有團體意識、有長幼尊卑,這是大自然數萬年保留下來的饋贈。獵殺、屠戮、茹毛飲血,儘管不能否認它們確實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是別忘了,有的時候人類遠比動物更加深諳此道。只是動物是為了維護生態平衡,而人類是為了滿足一己的私利。」

    女人說完,肚子裡的「嬰兒」動了一下,發出一聲輕輕的哭泣。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繼續說:「人類和動物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在人類出現之前,從來沒有誰在真正意義上占有這裡,直到人類的出現……自詡高等,霸占領地,是強大促使了這樣局面的出現嗎?不,是目中無人的傲慢,骨子裡根深的卑劣,無休無止的索求,自以為是的無賴。獵.槍或許能讓一隻兩隻的獵物倒下,但是永遠不能讓自然屈服,大自然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人類終將自食惡果。一場預謀已久的復仇必將到來,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女人說完,侷促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時鐘指向了一點三十六分。

    江秋涼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在『那件事』發生後,『它』提示了你們復仇的具體時間?」

    女人突然露出了警惕的表情:「你怎麼知道的?」

    「在受到未知來源的恐懼威脅時,正常的反應應該是看向房間的黑暗角落或者是窗外,這種情況下視線是不會有具體落點的,可是你看向了具象化的時鐘,,因為『它』給了你們一個倒計時,或許是明示,或者是默示,無論如何,『它』讓你們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機,這本身就是懲罰的一種……預知死亡而無能為力。」

    「如果之前那段話是猜測,」江秋涼走到牆板上掛著的日曆邊上,「這就是印證我猜想的證據。」

    日曆上畫著一個圓圈,不知道是用紅色記號筆還是別的什麼畫的,泛出了紅黑交加的詭異顏色,做出標記的手似乎不太穩,一個小小的圈被畫出了九曲十八彎,像是植物鋸齒狀的葉片邊沿。

    女人的表情由驚懼轉為蒼白。

    「一個月前,城裡的所有日曆都在一夜之間被塗上了這樣的一個標記,從那以後就很少有人出門了。沒有人知道『它』從何而來,也沒有人知道『它』是什麼東西,但是『它』的目的已經很明晰了……」

    「所以橋上的木頭是你們阻擋『它』的方式?」

    在橋上堆木頭根本不可能擋住橋下將要爬上來的怪物,這種做法無異於一葉障目,除非……

    江秋涼想到了什麼:「難道……」

    「木頭不是為了阻擋橋下的怪物的,『它』根本不在橋下,而是在對岸。」女人吞了一下口水,應證了江秋涼的猜想,液體順著她皺巴巴的面部流向腫脹的頸部,肚子裡穿來一聲滿足的咕嚕聲,「動物受到的威脅遠不止一種,反覆無常的天災,欲加之罪的人禍,『它』壓根不滿足於單純的死亡,這對於『它』來說遠遠不夠。」

    江秋涼目光一凜,明白了女人的言外之意:「『它』在模擬真實的威脅環境,創造一場盛大的殺戮遊戲!」

    第63章 假面歌舞會

    人性, 獸性。

    任何一個心存理性的,至少看上去衣冠楚楚的正常人類,必然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畢竟人類在逐漸主宰歷史的時間長河,披上了蔽體的遮羞布, 建起了拔地而起的鋼筋水泥, 不管是住在老舊居民房還是市中心躍層, 見慣了物慾橫流中的欲望,沒有任何人會願意回首曾經不堪的過往。歷史是光輝的勳章,無論是踩著骨肉,還是剝削弱者,過程不重要, 人類總能從結果中撿出自己想要的那點聊以自.慰, 從貶低中嗅到誘人的優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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