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沒有……沒有他想要的。
如果不是在桌子上……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照亮了茶几和江秋涼坐過的沙發,獨獨避開了卡佩小姐坐過的一小塊區域,像是一根冥冥之中的指南針。
江秋涼翻開了卡佩小姐坐過的沙發上層層疊疊的毛毯,停住了動作。
毛毯下面有兩樣東西,一張剪裁過的報紙和一顆翠綠的豌豆。
報紙抬頭顯示的時間是1892年8月23日,標題觸目驚心——
卡佩家族的獨女猝死!
江秋涼頹然坐到對面的沙發上,對著這張年代感的報紙發愣。
卡佩小姐提過,1883年時,她六歲。
1892年……她應該十五歲。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卡佩小姐的聲音之所以聽起來只有十四五歲,因為她在十五歲那年就已經死了,根本沒有活到看起來的二十多歲。電話那頭從沒有所謂陌生的女人,電話從不在卡佩小姐在時打來,從頭到尾控制一切,根本就是卡佩小姐本人。電話那頭的嘈雜,卡佩小姐能看見尖塔,是因為她所處的世界和江秋涼根本不是同一個。
他們兩人的相遇,根本就是莫比烏斯環中兩個不可能的世界短暫的重合!
--------------------
作者有話要說:
莫比烏斯環、狐狸之窗參考相關文獻資料
原因與結果、手段與目的、種子與果實是無法割裂開的。因為結果孕育在原因之中,目的事先存在於手段之中,果實隱含在種子之中。
——愛默生
今日三更完成!(power!!!)
以後每晚九點準時更新!
第54章 靈魂照相館
江秋涼將後背抵在沙發上, 說不清自己在得知真相這一刻的感受。
他的情感很寡淡,像是一塊丟進池子的方糖,沒來得及觸及池底,已經消融了個乾淨。
江秋涼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經過兩次循環之後大不如前, 之前卡佩小姐在, 他還能靠著意志強撐裝作一切如常, 現在診室只剩下他一個人,疲倦如潮水一般迎面而來。
他咬了一下泛白的下唇,背靠在沙發上,抬手抹去額頭上的薄汗。
雨不知何時停了,星星點點的殘痕尚未乾涸, 仿佛懸浮在半空中。
江秋涼嘆出一口氣, 原先他還擔心卡佩小姐會在路上被雨水淋到, 如今想來不過多此一舉。
午後的陽光毫不吝嗇地潑灑到室內, 是夏天最後的縮影, 一年中餘下的每一天, 不過是在與盛夏背道而馳。
江秋涼在無人打擾的空閒時光里回想起了過去關於夏天的細枝末節。
最開始是關於母親的,準確來說, 是母親生病以前的樣子, 她盛著一把傘, 擋住了烈陽,長裙在溫熱的風中起伏, 撩在江秋涼裸露的小臂上, 是酥麻的癢。她笑起來很好看, 特別是低下頭的一瞬, 酷熱的暑氣在她的眼前漾出一圈圈的溫柔。
後來是關於父親的,他在仲夏夜回到空蕩蕩的別墅, 一身臭烘烘的酒氣,在外人眼裡的不動聲色在家裡撕得粉碎,他是怪物,是惡魔,是從地獄裡爬上來的索命者。他當著所有傭人的面抓著江秋涼的頭髮,打他,酒瓶砸在身上,很疼,碎片劃破皮膚,紅酒滲透到身體裡。
江秋涼不敢躲,也不能躲。
因為他說:「如果你敢躲,我就敢讓他們斷了治療。」
他在威脅他,用他最愛的人的生命要挾他妥協。
江秋涼屈服了。
他屈服於他的強勢,忍受他的□□,成為他想讓他成為的那個人。
成熟穩重,得體大方的兒子。
唯他是從,拿得出手的附庸者。
沒有喜怒哀樂,喪失基本情感的木偶。
畢竟那個男人需要的,從來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親人。
他需要的,不過是一個DNA鑑定報告上有他的名字的,又一個怪物而已。
每次挨打,江秋涼說的從來不是「別打了」,而是「別在這裡打」。
他討厭傭人們的目光。
最讓他難過的不是幸災樂禍的,不是麻木不仁的,而是飽含憐憫的。
他被男人一路暴力拉拽到地下室,腳步跟不上倒在地上也沒關係,總會到達的,就是夏天穿的少,小腿和手心難免被地板割出一道道血痕,新傷疊著舊傷,習慣了就無所謂了。
地下室是溫馨的地方,隔絕光亮,隔開異樣的目光,隔開溫馨的假象,黑暗和隱秘創造出了絕佳的避難所。
這裡有私藏的刀,是從世界各地送來的私人藏品,美國的、德國的、瑞士的……每一把都足夠鋒利,輕易可以劃破脆弱的脖頸。江秋涼甚至知道桌肚裡藏了一把美國M1911A1式手.槍,因為男人曾經用這把手.槍抵著他的下巴,強迫他一口氣灌下大半瓶紅酒。
每一次他都以為自己會死,刀尖離自己的皮肉只有一寸距離,手.槍差一點就要走火,暴力讓他失去意識,又在劇痛中死而復生。
江秋涼承受著不真實的拳打腳踢,下意識把自己縮成一團,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他有一米八,就算縮起來,後背、小腿、後腦還是會暴露出來。
好在,肚子和臉是安全的。
黑暗是罪惡的朋友,它們如影隨形,在地下室張口放聲,嘲笑他的狼狽。
江秋涼渾身浸入冰水中,風拂過,又燃起了滾燙的熱意。他身上的傷口很疼,卻不敢發出一點悶哼,頭暈的厲害,額頭燒起來,是夏天的暑熱趁虛而入,奪取了他廉價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