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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腳像是踩在了軟綿綿的雲朵上,步伐輕浮使不上力氣,身後有嘈雜的異動,是喉嚨在吞咽新鮮的肉,還是腳踩在腳上,肌膚和內臟難分彼此?
江秋涼沒有回頭。
眼前的白光是希望的曙光,一扇又一扇的門是浮光掠影,眼前的身影轉身閃入其中一道門。
快到了。
腳下的地面猝然崩塌,江秋涼藉助最後一點支撐挑起,抓住了把手!
他的身體懸掛在金屬的門把手上,格外的沉重……
江秋涼低頭,瞳孔猛地一縮。
白色的地面盡數崩塌,之前被困在牆裡的無數怪物被摔進萬丈深淵,說是怪物算不上準確,這些肉瘤粘連在一起,一幅軀體上有這麼多的臉,這麼多的手,這些臉上的眼睛散發著怨懟的光,死死咬住了上方的江秋涼,即使墜入黑暗,那些亮光也始終在盯著他。
有一隻手抓住了江秋涼垂著的右腿,六根指甲嵌入江秋涼的小腿里,撕裂的疼痛從抓著的地方傳來,鮮血順著怪物毫無血色的指尖蜿蜒而下,它抬起臉,眼睛的地方赫然是兩個深陷的洞,它沒有鼻子,一張嘴巴格外的大。
一滴血流到它的臉上,它伸出猩紅的舌尖吮吸走,表情看起來像是在品嘗前所未有的玉露瓊漿。
它張大了嘴,上下排牙齒粘連出幾絲口水,舌頭在口腔里甩了兩個圈。
江秋涼肯定,它在笑。
「別……走……」怪物在發音,「你……走不了……」
江秋涼低頭,眼中難掩厭惡。
「憑你?」
怪物的指甲深深陷入江秋涼的小腿里,它妄圖藉此攀附在江秋涼的身上。江秋涼沒有給他繼續向上爬的機會,直接一腳踹向它的下頜,仿佛這一腳牽動的不是自己的皮肉,而是一團無關緊要的累贅。
這一下的力道極大,角度刁鑽,只聽咔一聲輕響,怪物的脖子以詭異的角度扭轉。
六條猙獰的抓痕瞬間讓小腿血流如注,江秋涼收起腰腹用例向上一蹬,順勢爬上了那道門,他冷冷瞧了一眼摔入深淵的怪物,重重摔上了那道門。
小腿的傷口很深,好在現在是在診室,應該不難找處理的藥品。
江秋涼忍痛坐到書桌前,拉開一格格抽屜,很快翻到了用來紗布和消毒的酒精。
他把那一卷紗布咬在嘴裡,打開了酒精,對著血淋淋的右腿澆了下去。
鑽心的疼。
江秋涼死死咬住紗布,額頭上沁出了冷汗,愣是沒有哼出一聲。
最初是疼,再後來是涼,到最後是麻木。
江秋涼處理完自己的傷口,地板上血跡和酒精混在一起,猩紅融入透明,血腥味混雜在酒味,竟然勾勒出了別樣的昳麗。
鬼使神差,他伸出指尖勾出一點混合在一起的液體,抹在自己的唇上。
味道很熟悉。
說不上為什麼,江秋涼突然很想笑。
是發自內心那種想笑。
他突然想起來,以前自己被父親鎖在地下室,灌完紅酒之後,也是這樣草草處理自己的傷口。
酒精和鮮血在黑暗中糾纏,痛楚喚醒沉睡的神經,現實和虛幻在眼前交織融合,壓抑的絕望成了深刻記憶的絕佳刀片。
過了這麼多年,逃了這麼遠,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地。
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江秋涼胡亂的思緒。
江秋涼接過電話,線在他的指尖繞了兩個圈,鬆開,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他慢慢舔掉了殘存的血,擦在唇角的液體冷下來,粘膩在舌尖。
江秋涼垂下了眼。
「嗯,請卡佩小姐進來吧。」
·
江秋涼彎腰擦掉地上的最後一抹血跡時,卡佩小姐恰好推門而入。
即使擦掉了地板上縱橫的血跡,空氣中仍然有蓋不住的血腥味,卡佩小姐顯然是聞到了,合上門的手猶豫了一下。
「擦傷。」
江秋涼把沾滿了血的布料攥成一團,在空中扔出一個漂亮的拋物線。
垃圾桶猝不及防之下搖搖晃晃轉了兩個圈,堪堪立住。
「隨便坐。」
卡佩在沙發上坐下,坐姿拘謹,背部繃得很直,她的視線從垃圾桶滑到江秋涼臉上,將信將疑。
江秋涼沒有在乎她異樣的眼神。
他沒有機會了,回到過去的路已經被堵死,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逼迫他孤注一擲。
「卡佩小姐,接下來的話會很離奇,或許你聽完之後會懷疑自己的心理醫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但我要聲明,我現在沒有喝酒,沒有嗑藥,我的神智很清醒,以保證我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
江秋涼從口袋裡摸出那句《聖經》里撕下來的句子,遞給卡佩。
「窗外有一個白色的教堂尖塔,你能看到,我看不見。你的口袋裡放著一張合照,是和你的『哥哥』霍格一起拍的,我能看見他的樣子,你看不見。還有照相機,是你從一個不存在的照相館裡要來的,照相館的主人是個老人,他和你說,如果相機損壞不必歸還。而在相機壞掉以後,你就再也看不見霍根了。我說的的對嗎?卡佩小姐。」
卡佩小姐看向江秋涼的眼神由疑惑轉而訝異。
「你怎麼知道……」
「你親口告訴我的。」江秋涼說,「或許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話,我自己也不相信,我真的在這個時間段重複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