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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與之抗衡的猛獸?」

    男人掐著他脖子的手逐漸用力,少年脆弱的脖子在他的壓制下拼命蹬著腿,一張小臉越漲越紅。

    在他昏迷的前一瞬,男人輕輕笑了一聲。

    「你要成為獵人,一個手握槍枝,捕殺獅子的獵人。」

    江秋涼腹部猛地用力,巧妙從霍布斯的桎梏之下換了個角度,膝蓋毫不留情砸在了他脆弱的小腹上,與此同時左手抓住了霍布斯結實的小臂,右手的碎片深深扎進了霍布斯的右邊肩膀,撕開了長長的一道傷口。

    溫熱的液體滴在江秋涼臉上,他在霍布斯力道放鬆的瞬間側膝撞在他的傷口上,借勢扶著霍布斯的前身,將他撞到了一邊!

    重獲空氣,就連熾熱的泥土味都是香甜的。

    江秋涼跌跌撞撞跑向花園,風吹拂玫瑰,是無聲的邀請。

    烈火烘烤之下的泥土和混凝土鑄成的水泥地一樣堅硬,之前江秋涼砸在地上,只來得及護住脖子,以至於此刻站起來,膝蓋劇烈的疼痛差點帶的他再次跪倒到地上。

    只是這麼短暫的停頓,他的腳踝已經被握住了。

    霍布斯壓根沒有管自己血流成河的右肩,左手死死錮住江秋涼的腳踝,一雙典型的愛爾蘭眼睛惡狠狠撕扯著江秋涼暴露在外的皮膚。

    「你不能走……你會把這裡的秘密說出去的……」

    江秋涼皺眉,霍布斯果然只會在乎他所謂的名譽。

    在外人眼裡,他是霍布斯古堡的主人,是風光無限的勳爵,是神秘傳說的擁有者。

    而實際上的他……不過是一個靠私利取樂的瘋子了。

    可是霍布斯的下一句話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喬伊斯,我不能……讓他離開我……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不能……放他走……」

    腳踝被很大的力道握著,似乎快碎了,江秋涼無暇顧及。

    他的眼中,距離不過五十米的地方,玫瑰花無限綿延,喬伊斯不知何時打開了緊鎖的小門,從古堡里走了出來。

    不知道上一次出來是何時,他看上去有些生澀,腳尖輕輕落在地上,像是怕踩疼了路邊的雜草。

    喬伊斯實在是太瘦了,相比於一個活生生的個體,他看上去更像是缺少澆灌的枯木,他向著江秋涼這個方向掃了一眼,並沒有停留多久,轉而抬起眼,開始注視盛夏的陽光。

    烈陽火熱明媚,而他冰冷蒼白。

    霍布斯也注意到了走出了的喬伊斯,他鬆開了握著江秋涼腳踝的左手,站起身——

    「別過來。」

    喬伊斯突然開口,他的音量不大,在高溫的烘烤下迅速蒸發,可是江秋涼和霍布斯聽到了,每一個字如同驚雷在耳膜中炸響。

    喬伊斯緩緩走向了茂密的玫瑰園,他的眼中起初還有畏懼,後來畏懼一點點消散,化作了視死如歸的決絕。

    「不!」霍布斯急急衝過去,終究還是趕不上玫瑰的速度,荊棘伸出等待已久的枷鎖,迅速將喬伊斯拖入了深不見底的巨口之中。

    江秋涼趕忙跑過去,用尖銳的碎片死命撕扯著越來越多,糾纏在一起的荊棘。那些邪惡的花枝貪婪地吮吸著他掌心流出的鮮血,還有不知足的尖刺探入他的皮肉,以求攫取更多的營養。

    霍布斯整個人不要命一樣撲入了荊棘包裹的正中央,徒手揪去正在進食的玫瑰,硬是從堅硬的外圍撕開一個小小的突破口,江秋涼過去兩三下扒開纏繞過的花枝,鮮血淋漓的雙手撐住兩端,咬牙將那個缺口拉大——

    被圍在中央的喬伊斯已經血肉模糊,他的臉上、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尖銳的齒痕,沒有一塊是完好的。

    玫瑰把多年來的怒火全部宣洩在了他的身上。

    更可悲的是,霍布斯把他的身體從怪物手裡搶過來,小心翼翼放在陰涼處的草地上時,他睜開了其中的一隻眼,依然有微弱的呼吸。

    他還活著。

    他清醒地意識到傷痛的全過程,而重創之後,他仍然在此時此刻承受著更綿延、更撕裂的痛苦。

    「醫生呢?」霍布斯像是一隻猛獸一樣嚎叫,他的喉底細細密密迴蕩著止不住的嗚咽,淚水不斷往下滴,「快去請醫生!」

    回應他的只有散不盡的暑熱和一派沉寂的古堡。

    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就喬伊斯現在的狀態,根本就是回天乏術,就算真的出現所謂的奇蹟,餘生也只有無盡的傷痛。

    江秋涼站在他們身後,無力地靠在古堡老舊的外牆上,他的耳畔響起了一種哀嚎,他很明白,這種古老而無人聞訊的回應來源於歷盡滄桑的霍布斯古堡。

    「霍布斯……算了吧……」

    「算了?誰和你可以算了的!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霍布斯茫然地掃了一圈四周,目光定在江秋涼身上,眼裡滿溢著前所未有的哀求,「江,幫幫我……求求你,你有辦法救他的,是嗎?」

    江秋涼和他對視,咸澀的悲傷海水一樣將他吞沒,他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喬伊斯全身上下都在淌血,他流出的血生生染紅了翠綠的草地,仿佛是冥冥之中為他安排的一方棺材,將他悄無聲息安放其中。

    「這麼多年,我一直依著你,這次聽我一次,讓我決定自己的生死吧。」

    霍布斯脫下外衣分外小心地蓋住喬伊斯的身體,只是這一次鮮血染紅了他素白的外套,這裡不是二樓的象牙塔,喬伊斯的傷口不再是一張帕子能夠包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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