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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這是不是從某方面體現了,遊戲的設計師存在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在紀念心底不為人知的烏托邦和永生島?

    江秋涼決定等出了這個世界好好看一遍《安徒生童話》。

    泛黃紙張的一角沾到了跳動的火焰,貪婪的火舌立刻攀附住了它柔弱的身軀, 蠶食它有限的生命, 青煙細細升起, 宛若一聲輕嘆, 最後化作一個微薄的火星, 消失在黑暗中。

    江秋涼等待紙張慢慢燒盡, 躺在床上繼續想霍布斯致命的弱點。

    門裡的人既然沒有把話說盡,是不是相當於他默認江秋涼已經知道霍布斯致命的弱點了?

    江秋涼有一個猜想。

    但也僅僅只是猜想。

    因為這個猜想建立在岌岌可危的基礎之上, 只有霍布斯說得那幾句話是真話, 那個猜想才可能成立。

    據賓客所言, 霍布斯的玫瑰終年不衰,沒有玫瑰會在一年四季開放, 唯一的可能是花園裡的根本不是普通玫瑰。

    霍布斯說過, 他從不靠近玫瑰花園, 只是從古堡的高處俯瞰整片花海。他不僅自己不接近, 也不允許江秋涼接近,好像在他的眼中, 花園裡的玫瑰都是嗜血的怪物,而接近意味著同流合污,是背叛。至於理由……他給出的理由過於荒誕,細節處模稜兩可,可信度不高。他說玫瑰是從心臟里長出來的,這根本無從考證,之前江秋涼在花園裡看到的血,可以解釋為任何情況,不具有絕對性。

    江秋涼輕捻方才握著紙張的大拇指和食指,火星溫熱的灼燒感只是一閃而過,早已恢復如常。

    他在心中把象牙白的門和滿院的玫瑰園畫上了圈。

    玫瑰馥郁的芬芳淡淡瀰漫在空氣中,答案近在咫尺,卻如論如何都看不清,江秋涼合上眼,強迫自己進入睡眠。

    久違的,他進入了夢境。

    只是一個很淡的夢,不太踏實,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做夢。

    一幀幀畫面在他眼前幻燈片一樣閃過,不一樣的照片。

    停留的時間短暫,剛剛看清,又切換到了下一張。

    晴天,雨天。

    清晨,中午,夜晚。

    相同的一雙手,不同的玫瑰。

    玫瑰的顏色不盡相同,紅的黃的白的,以白色居多,一張照片中都只有一隻玫瑰,所有玫瑰都含著露水,帶著枝上殘留的生氣。

    握著它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江秋涼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這是你的愛好嗎?見人帶一朵玫瑰。」

    「不。」

    ——就讓料峭的春風為一早就等在門口的彩蝶吹開耶路撒冷的第一朵玫瑰。

    在夢中,江秋涼直覺這個聲音很熟悉,意識緊緊纏上繭,不得掙扎。

    「有什麼意義?」

    「玫瑰?」

    「嗯。」

    「玫瑰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要見的人。」

    照片一張又一張,鏡頭逐漸上移,很快就能見到送花之人的樣貌了。

    江秋涼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那人嬌嫩欲滴的玫瑰。

    就在指尖觸碰到屏幕的一瞬,畫面突然碎了,鋒利的碎片宛若一把把最為鋒利的刀,在黑色的背景色中劃出了無數血痕。

    黑色的幕布被割裂出巨大的口中,濃黑的粘稠液體滑落,腳下是虛空的懸崖。

    再次睜眼,江秋涼又回到了酒吧。

    昏黃的燈光下,他調整著酒杯的角度,碎冰在他的動作下反射出頭頂燈光的璀璨,今晚的酒吧人格外的少,說起來很奇怪,他明明來了這麼多次,每次都有很多人,這次卻只有他和比爾。

    彈吉他的女郎不在,酒吧放著舒緩的曲調,阿爾比尼諾《G小調柔板》在不動聲色中拉長了時間的維度。

    他呆呆轉了七八圈酒杯,終於忍不住問在安靜擦拭酒杯的比爾:「你這破酒吧要倒閉了?」

    除了他一個客人都沒有……

    比爾還在擦酒杯,那只可憐的杯子快被他擦破了。

    他看上去很高興,樂呵呵笑個不停,像是中了一張五百萬的彩票,能真實兌換的那種。

    「江,今晚有人包場啦!」

    江秋涼蹙眉,他腦海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包場?

    慢了三秒,他才後知後覺察覺,不止是他的思緒斷了,原本舒緩的音樂也在沒人注意時逐漸變輕,酒吧最終陷入了寂靜。

    一道亮眼的光照在台上,江秋涼這才注意到台上擺了一台鋼琴,而鋼琴前,坐了他等待的人。

    凌先眠穿了一套很有設計感的禮服,看得出是最近某大牌走秀的限定,借鑑了中世紀披風的風格,和他很相襯,左邊的口袋上別著一朵盛放的玫瑰,簡直就是銀幕之上走出來的紳士。

    細碎的長髮遮住了他的眉眼,明亮的光線在這一刻恰到好處過渡到黯淡,凌厲的輪廓染上了一層柔光,平添了幾分不常有的溫柔。

    他調整了一下麥克風架子的高度,沒有預兆地抬起眼。

    江秋涼知道,他在看自己。

    而他無力抵抗,任由自己心如擂鼓。

    低沉的嗓音從麥克風裡傳來,較之平時多了幾分沙啞,莫名帶著曖昧的誘惑。

    「這個曲子獻給我的……」

    他揚起唇角,很淡,沒有說出最後兩個字。

    比爾吹了一聲口哨。

    輕柔的鋼琴曲,情感自然而然流淌,台上的人動作優雅,演湊時低垂著眉眼,纖長的睫毛在光下投下陰影,動人到難以用語言訴諸於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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