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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比爾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喝,只是握在酒杯:「凌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有很多巴結他,你知道,因為他的家世,所有他想要的都有人願意雙手捧給他。但是他是我見過最清醒的人,他分辨得出真話假話,獲得要付出怎樣的代價,與之相應,他很孤獨,他沒有一個真心實意的朋友,一個都沒有,即使我也不是。」

    江秋涼摩挲著酒杯的手指一頓。

    「他和我談起你,是他主動談起的,你之所以讓我印象深刻不止是因為這一點,凌在談話中形容你,用了一個很奇怪的詞。你知道什麼什麼嗎?」

    「虛偽?」江秋涼開玩笑。

    比爾搖了搖頭:「他說,見到你的第一眼,你給他了一種『易碎感』。」

    江秋涼唇角的弧度僵住了,酒吧的光影從燈罩上照下來,沉到酒杯里,被冰冷的酒氣嚇到,隨即飛旋而起,映照在江秋涼的眼中。

    涼薄的,帶著酒氣的光。

    比爾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凌說,他感覺,你們是同一類人。現在不只是他一個人這樣覺得了,我贊同他的觀點。」

    同一類人?江秋涼不知道凌先眠到底從何看出他們屬於同一類人。

    於是江秋涼僵硬地扯了一下唇角,隨口應答道:「或許吧,畢竟我們的酒量一樣差勁。」

    余光中,凌先眠從椅子中站起來,在昏暗和明亮並不清晰的界限中走來。

    比爾的眼中閃過不加掩飾的驚訝,幾乎能夠用活見鬼來形容了。他手中的酒杯砸在吧檯上,灑出來的酒在燈光下發出晶瑩的亮色。

    很快,比爾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只是眼底多了一抹狡黠。

    「完了,江,你被他騙了。」比爾憐憫地看著江秋涼,目光有些幸災樂禍,「凌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這裡沒有人見過他喝醉的樣子,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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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到如今年復一年,我不能停止懷念。

    懷念你,懷念從前……」

    ——鄧麗君《恰似你的溫柔》

    第32章 短暫的現實

    江秋涼的心臟撕裂一樣的疼, 有一根細線穿過針頭,在他的心間編織細細密密的紋路。

    在昏暗中,凌先眠走到了他的身邊,坐在他身邊, 身上有威士忌的清香, 一陣陣幽幽傳來。他偏過頭, 指尖捏著酒杯,笑得很好看,好看到讓江秋涼心顫。

    「你們在聊什麼?」

    「聊一些無關緊要的,」比爾的聲音很遠,像是從暴風雨中的船帆里傳來, 「沒有在說你的壞話, 我們在想給酒起名。」

    凌先眠笑著搖了搖頭, 僅剩的小半杯威士忌閃動著迷人的色彩, 卻比不上他眼中哪怕一絲光亮。

    「介意我給個建議嗎?」他骨節分明的食指指著江秋涼手中的酒杯。

    手指上很乾淨, 沒有任何金屬飾品。

    「哦, 老天,他是個荒誕的妄想家。」比爾攤手, 「江, 你要習慣他的異想天開。」

    江秋涼笑了:「當然不, 你有什麼想法?」

    「破碎故事之心。」細碎的光照在凌先眠眼底,像是盛在威士忌酒杯里擱淺的碎冰, 「怎麼樣?」

    女郎慵懶的嗓音和吉他聲相得益彰, 從遠方飄過來, 一頭栽倒在敞口的酒杯里, 濕漉漉地烘烤在黯淡的燈光下。這一刻所有的聽覺、嗅覺、視覺都在逐漸淡去,江秋涼的眼中只有凌先眠。

    Love is a touch and not yet a touch.

    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中, 林語堂先生將其翻譯成「愛是想觸碰卻又收回手」。

    江秋涼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種很想哭的衝動,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在酒吧的燈光一點點淡下來,凌先眠近在咫尺的臉消失在他的眼前消失時達到了巔峰。

    他從未像這一刻那樣厭惡無邊無際的黑暗,渾身上下撕裂一樣的疼,好像看不見的角落有無數隻手伸出來,想要把他活生生撕成碎片。他不能呼吸,因為連呼吸都是痛的。

    江秋涼猛地驚醒,周圍還是一片漆黑。他恐懼地伸出手,手臂撞上了硬物。

    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稻草,江秋涼急忙去摸面前那個東西的形狀,圓的,熟悉的,是方向盤。

    他這是,在車裡?

    江秋涼憑藉印象打開車內的照明燈,一道柔和的暖光從頭頂照下來,在這一刻卻無比刺眼,江秋涼眯起眼適應了一下眼前的光亮,這才再次睜開眼。

    他確實在車裡,還是在自己的車裡。車子沒有停在路口或者被拉到警署,而是穩穩停在他家的院子裡,可是江秋涼怎麼也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他的腦海中近乎一片空白,只有拐進索克達路的印象,完全沒有回家的記憶。

    江秋涼的第一反應是摸過手機,打通了許恙的電話。

    過了很久,電話才被接起,許恙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含糊而朦朧。

    「餵?」

    江秋涼打斷他:「你認識一個叫凌先眠的人嗎?」

    電話的另一頭沉默了足有五秒,江秋涼聽到許恙在電話那頭的呼吸聲,卻沒有聽到任何的回音,以為是信號不好,又重複了一遍。

    電話那頭似乎終於聽清了,慢半拍回道:「不認識,怎麼了嗎?」

    江秋涼狐疑,不回反問:「真不認識?」

    「真不認識。」許恙在另一端打了個哈欠,「剛剛沒聽清,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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