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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江秋涼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余光中,月光將他們兩個人的影子拉得極長,一直到轉角處。兩道人影交疊在一起,比起此刻的威脅,更像是依偎。
他仰頭望著月光中的畫像,輕聲道:「原來這就是你說的見面方式。」
休偏過頭,抵在他腰側的力道加深,他鼻尖湊在江秋涼受傷的右臂邊,輕嗅猩甜的味道。
「你身上的味道真讓我著迷,」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特別是流血的時候,這讓我們親密無間。」
江秋涼唇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是嗎?」
「原諒我的魯莽,這已經我所能想到的最溫和的方式了。是狄奧尼索斯出賣了我,但是我不會再露出破綻了。」
江秋涼笑了一聲,在寂靜中格外突兀。
「不,你錯了。出賣你的從不是狄奧尼索斯,而是你自己。」
抵在腰上的堅硬收回了部分力道。
「你確實幫了很大的忙。你隱瞞了狄奧尼索斯的身世,他不是女神或者女人孕育而成的,而是宙斯孕育而成的,他死而復生,並且接受了兩次孕育。你的欲蓋彌彰讓我想到了希臘人對死亡的信心,進而聯想到了諾埃爾身上。但是這無足輕重,可以解釋為降低遊戲難度的必要環節。」
「哦?」休眯著眼,像是一隻潛伏在黑暗中的貓,「那是什麼?」
「是杜維恩勳爵。我猜測在戰爭特殊時期,不會有任何報紙或者書籍細緻記載杜維恩勳爵的某一句話。於是趁著你早出晚歸時我有好好看過報紙,不出所料,這個世界法蘭西的報紙上對於杜維恩勳爵隻字未提,畢竟他是個美國商人,這點無可厚非。」江秋涼稍加沉吟,「你是在哪篇後世的報導或者傳記中讀到的?」
休的表情沒有舒展,他維持著沉思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於江秋涼說出口的內容。
「一次意義非凡的畫展,我把它作為禮物,送給我的……一位朋友。」
他向後一仰,慵懶地靠在扶手上,那片是月光無法抵達的死角。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微微蜷縮著身子,任由不發一言的黑暗將他緊緊桎梏。
「現在我知道你的軟肋了。」
「軟肋……?」休重複,像是不懂著兩個字的含義。
「人無法抑制的有兩個,一個是呼吸,一個是情感。你的體溫和對那位朋友的情感出賣了你,不是嗎?」
休沒有回答。
窗外的風撩動樹枝,月光掀起波瀾。
江秋涼轉過身,休平靜地盯著他,一雙深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分辨不出情緒。
「在你眼裡,我和諾埃爾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休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他的目光近乎冷酷,讓人入墜深淵:「顯然沒有。」
江秋涼扶起休的手,和之前休握著他的手不同,他只是食指用力,緩緩引著休抬高了手。
「為什麼不把槍口對準要害呢?你犯了一個和我一樣低級的錯誤。」
休的手很輕微地抖了一下,只是一瞬間的事,江秋涼抓住機會,在槍口抵在自己額頭的前一秒鉗住休的手腕,順勢一扭,槍借勢自然地滑到了他的手裡。
江秋涼原以為奪槍要一番爭奪,至少休會做出反抗,可是什麼都沒發生,不過三秒,槍已經被江秋涼穩穩握住,槍口對準休的額頭。
休仍然保持著靠在扶手上的姿勢,看到槍口對準自己,他的眼中終於浮起了一絲興味。
「你騙我,你不是第一次碰槍。」
「彼此彼此,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江秋涼把食指搭在扳機上,挑了一下槍口,「我說過不介意給你留一顆子彈,我從不食言。」
休偏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唇角居然揚起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他舉起手,卻不是什么正經的姿勢,只是懶洋洋地耷拉一下,略表恐懼。
「我現在是不是應該這樣?」他很是戲謔地說,臉上笑意更深。
江秋涼搭在扳機上的食指一緊,休惡劣的笑無疑是一種挑釁。
不,他不是休,他只是披著休的皮囊,就像此刻,自己披著阿蘭的皮囊。
他們此處站在台階上,無論是月光還是黑暗都無法照清他們此刻真實的靈魂。
他擅自把江秋涼拖進遊戲,打亂了江秋涼平靜的生活,此刻卻在危機退潮之後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他對江秋涼了如指掌,輕易撩起心底最為隱秘的憤怒。而江秋涼對他一無所知,甚至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你是誰?」
「我是誰?」他揚眉,向著江秋涼走近一步,「你希望我是誰?只要你希望,我可以成為任何人。」
「我是認真的!」
「把槍抵在這裡,你只想問這麼一個無聊至極的問題嗎?」
明明拿著槍的是江秋涼,最後退後一步的也是他,江秋涼的眼中隱隱有燃燒的怒氣。
「那你以為我不會開槍嗎?」
「哦,那你開槍吧。」他的額頭抵在槍口上,手指搭上了江秋涼的食指,「我很高興你留了一顆子彈給我……要我幫你嗎?」
休的眼中清楚映照出阿蘭的模樣,至於他的靈魂,江秋涼甚至聽不到一聲迴響。
食指的力道逐漸加大,他是認真的!
江秋涼在槍響的前一刻偏開了槍,短暫地閉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