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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三個手電筒給了老陳、陳嬸和賀凡,簡易火把江秋涼和唐遲一人一個,多餘的兩個塞在賀凡的書包側面。
背上賀凡的包,五個亮點向著茫茫暮色中走去。
天不算完全黑,尚且有一些不太明顯的亮色,不過雲越來越多,近乎擋住了所有的光亮,空氣中有了淡淡的,雨前的潮意。
「快要下雨了。」
賀凡伸出手,掌心接住未曾落下的雨滴。
「這個雲,要下大雨嘞!」老陳掃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江秋涼,弱弱說,「要不咱們回去吧,等下下雨的話就麻煩了。」
「對啊,小江,咱們要不還是回去吧。」陳嬸一隻手抱著彤彤,一隻手舉著手電筒,有點猶豫,「彤彤現在燒得可厲害了,怕是不行呢。」
江秋涼走在最前的腳步一停,他轉過身。
「燒得很厲害嗎?」
江秋涼的手摸著彤彤的額頭,一片滾燙,他的指尖在收回時無意掃過陳嬸抱著彤彤的手背。
陳嬸緊張地看著江秋涼,而江秋涼好像沒有感知到什麼一樣,繼續說:「確實,燒得很嚴重。」
熟悉的商鋪,熟悉的過道,熟悉的地下室。
紅色的鑰匙在鎖眼裡轉了一圈,緊閉的鐵門發出咔噠一聲輕響,開了。
江秋涼掩著門,回頭:「無論看到什麼,別叫。」
賀凡用一隻手捂著自己的嘴,鄭重地點了點頭。
鐵門被緩緩拉開,與外面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不同,這裡閉塞狹小,近乎是一覽無餘。
老舊的牆皮,很有限的通氣口,地面上落滿了塵埃,斑駁的血噴濺在四面牆上,就連天花板上也有星星點點,更別提地上了。
一個男人縮在角落,聞聲抬起眼,茫然看著門口。
他裹得很嚴實,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眼中儘是悲楚。
「救我……救我……」
男人手腳並用爬過來,拴著他的鐵鏈摩擦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賀凡捂著自己的嘴,一口氣沒順上來,險些背過氣去。
陳叔訝異:「鎮長?怎麼會是你!」
男人爬過來的速度很慢,他一直在喉頭喃喃重複著:「求求你們,救救我……」
爬到江秋涼腳邊,男人想要握住江秋涼的小腿,撲了個空。
「拜託,拜託你們……是那個瘋子,瘋子馴獸師把我關在這裡的。帶我出去……帶我出去……」
男人一直在求饒,江秋涼居高臨下聽完了他的一番話,開口問道:「他為什麼要把你關在這裡?」
「我怎麼可能知道!他就是個瘋子!正常人根本沒辦法理解他的邏輯……」
「他是怎麼把你關在這裡的?」
「他把我敲暈了,從後面敲暈的,我醒來的時候就被關在這裡了……」
「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男人聲音幾乎啜泣成了碎片,「在我離開沒多久,他很快……」
賀凡上前一步,想要扶起男人,被江秋涼一把擋了回去。
「夠了。」江秋涼居高臨下睥睨著男人,眼中儘是悲憫,「你這樣裝成別人不累嗎?薩洛蒙。」
最後的三個字擲地有聲,像是一記耳光,深深刺痛了男人的神經。
「你說什麼……」男人抬起臉,一張臉上刻滿了恐懼,「我怎麼可能是……」
江秋涼沒有聽他的解釋,而是蹲下身,和男人平視。
他伸出手,細長的手指輕柔地拂過男人的下頜線,眼中儘是憐憫。
沒有任何防備,他的手指拉住了男人蒙著臉的口罩,猛地拉了下來!
男人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被遮擋在口罩之下的半邊臉龐在江秋涼眼前支離破碎。
「熱……好熱……大火,一把大火……」
男人痛苦地縮成一團,隨著動作,他就像是全身著火了一般,衣服一點點在火焰中燃盡,露出內里燒焦的皮肉。
男人——不,現在應該說是薩洛蒙,他抬起眼,一張爬著傷疤的可怖面容在手電筒和火把的光線下無處遁形,他的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江秋涼,眼中儘是怨懟。
「你是怎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留下了很多破綻,很多。」江秋涼不無遺憾地看著他,「現在是夏天,你第一次出現的時候穿得很嚴實,或許可以解釋為你有某種怪癖,有怪癖很正常,潔癖、戀物癖、異裝癖,人之所以為人,不是單純有機物的組合,而是因為有思想,思想沒有高下之分,我無權抱有偏見對你指手畫腳。」
「我是個異裝癖又如何?」
「你沒有異裝癖。」江秋涼否認,「你穿得很嚴實,而是因為你有創傷後應激障礙,那場大火給你帶來的心理障礙遠大於身體的,你沒有辦法在旁人面前露出除了眼周附近的皮膚。」
薩洛蒙微愣。
「這裡有競技場,定期會舉行鬥獸盛典,單單一次盛典就可能死去成千上百的生命,一個長期受到鮮血和殺戮洗禮的小鎮,民風應該是怎麼樣的?」江秋涼停頓了一下,「溫暖?隨和?善良?不,在他們眼中,這等同於懦弱。他們對獸性習以為常,鮮血早已蒙蔽了他們的雙眼。武力,只有武力才是他們的信仰。」
江秋涼向前探身:「小鎮建成了一百年啊……這漫長的一百年,難道只有一個外來的馴獸師嗎?時光巡迴,難道沒有人和你有相似的經歷嗎?他們都去哪了?薩洛蒙,告訴我,在一個信仰武力的小鎮,鎮民怎麼可能留下一個隨時可能告密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