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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站在售貨亭前啃熱狗,在餐廳咀嚼華夫餅,獨自在冰冷的餐桌前吃羊肉燉捲心菜,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孤獨,而是懷念。
孤獨對他來說太常見了,融進了血液之中的情感是很難在平時察覺的。他只會在不經意之間想起,像這樣溫度的某天,天色將晚,陽光正好,他上完一天的課,騎著自行車回家。
書包掛在肩頭,沉甸甸壓著少年單薄的背,風迎面吹來,捲起他沒有拉上的校服下擺。
隔壁家的老奶奶燉了紅燒排骨,聽見自行車的聲音,拉開窗子向他招呼:「秋涼,怎麼現在才下課?來我們家吃吧。」
記憶很模糊,回想起來蒙了一層淺黃的光,少年按住了剎車,左腳支在暑氣未消的路面上,投下了一片很漂亮的光影。
他當時是怎麼說的?
他說:「不了,家裡燉了排骨湯,謝謝奶奶!」
普魯斯特效應將他拖拽回了多年前的傍晚,那個充滿陽光、香氣撲鼻、溫暖柔和的傍晚。
遺忘的過往驚起時光,抖落回他身上。
原來這麼多年,是記憶糾纏他,不願離去。
「住的地方還不賴,廚房應有盡有,足夠我們這幾個人住上半個月了。」老陳搓了手,臉上露出家長典型的期待,「來,嘗嘗味道怎麼樣?」
江秋涼扒拉一口米飯,反覆品味著舌尖上的味道。
從故鄉到異鄉,兜兜轉轉,恍然萬家燈火,真的有一盞為他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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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個題:
我是個(自以為)很喜歡強強這種設定的作者,有時也會思考喜歡這個設定的理由。
強不意味著他一直是強大的,這種強大在我眼裡很累。對我來說,至少對於我筆下的角色,他可以是堅毅的,可以是果斷的,甚至可以是殘忍的,不近人情的,但是在某個瞬間,對某個值得信任的人,我希望他可以擁有片刻的脆弱。
這種脆弱感,在我眼裡是很珍貴的存在。
第9章 噩夢競技場
「你這孩子,別光吃飯,多吃點菜啊。」老陳把筷子伸到菜上,又停住,「我忘了,你們年輕人講究,我去拿一雙公筷,你等等。」
「不用,」江秋涼抬起眼,難得神色溫和了許多,「我自己來。」
「好好好,自己來!」老陳舉著筷子,不忘推銷,「酸辣土豆絲來點?這個,這個排骨也多吃些,年輕人長個……渴不渴,小賀你是不是渴了,要不要給你盛湯?……小江你呢?」
賀凡啃著紅燒排骨,豎起大拇指:「老陳你這手藝絕了!不當個廚師可惜了!」
「哎呦,這話不能亂說,差得遠了!」老陳一把摟過陳嬸的肩膀,樂呵呵,「我老婆教我的手藝,說起來她更厲害!」
「合口味就好,你們這些孩子不容易,」陳嬸盛著湯,嘆了一口氣,「之前有一個世界,還有人活活餓死的,這個世界吃的東西多,我們兩口子腦子笨,腿腳也不利索,還有彤彤要照顧,其他的也幫不上什麼。咱們早點通關,早點回家,我們就幫你們父母照顧這幾天,做父母的都不容易啊。」
陳嬸把湯放到賀凡面前,又盛了一碗給彤彤。
「彤彤你怎麼只吃肉啊,」陳嬸奇怪,將一筷子番茄炒蛋夾到彤彤碗裡,「你以前不是不愛吃肉嗎?」
江秋涼抬眼,果然看見彤彤面前堆著一小座排骨小山。
小姑娘啃著排骨,嘴角髒兮兮的,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
老陳夾了一筷子排骨到彤彤碗裡:「彤彤多吃點肉不是挺好的嘛,多吃肉長身體。」
彤彤臉埋在飯碗裡,頭也不抬,用筷子扒開陳嬸夾過來的番茄炒蛋,夾住了老陳遞過來的排骨。
小姑娘看著文靜,吃飯的動靜不小。
她的牙齒嘎吱嘎吱咬著軟骨,聽聲音恨不得把硬骨頭都吞下去。
江秋涼把一雙筷子擱在碗上,莫名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陳嬸推推老陳,小聲問:「彤彤這是怎麼了?」
老陳無所謂:「餓了不是很正常的嗎?」
「你這個人……」陳嬸去衛生間拿了濕毛巾,彎下腰,「彤彤乖,媽媽幫你擦擦嘴好不好?」
彤彤啃著排骨,半晌方才抬起臉。
她抬起臉的角度很奇怪,不是對著陳嬸,而是對著坐在對面的江秋涼。
江秋涼對上了彤彤的眼神。
這種眼神其實很常見,空洞的、茫然的、無措的,很多老人,甚至是一些壓力大的中青年都會在不經意之間露出這種神情。
可是,這樣的眼神放在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臉上……
賀凡專心吃著排骨,老陳扒拉著米飯,陳嬸沒有正對彤彤,只有江秋涼一個人看到了。
不過眨眼之間,彤彤的眼神一下子從茫然聚焦,眼睛刷的亮了起來,連帶臉上可愛的酒窩都笑了出來。
短暫的如同一個不足為道的錯覺。
但是江秋涼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這短短的一下在江秋涼眼中被無限放大,他甚至看到了小姑娘的瞳仁之間,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彤彤轉過脖子,仍由陳嬸擦著自己的嘴角,像一隻乖巧而缺乏靈魂的布娃娃。
「彤彤很喜歡小江哥哥嗎?」陳嬸問。
「啊……」小姑娘張開嘴,笑容放大,「喜歡的,彤彤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