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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1:39 作者: 罪加罪
更何況,那個人也不會允許她再離開。當她醒來後和他第一眼的對視,她感到渾身冰冷,因為她從那雙藏著不知是什麼感qíng的黑色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無路可逃的未來。
她的詛咒已經破除了,但她的心沒有變,她不要做以前那個格蕾蒂斯,現在的她就當作是新生吧。
這一次,她發誓要自己做主,不再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不知不覺,格蕾蒂斯走到一家華麗堂皇的店門口,今夜這裡難得冷清,大門口上的木牌子上清楚地寫著「休息」二字。
不過,格蕾蒂斯並不那麼想,她敲了敲門,再敲了敲,每隔一會就敲一下。
路過的好心人提醒她:「這位小姐,這家店今天休息,老闆說了今天給陛下慶祝去了。」
格蕾蒂斯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謝謝。」依舊固執己見地敲著門。
好半天,就當她的手臂感到些許酸痛時,有人在她身後溫和地喚道:「這位小姐,今日休息。」
格蕾蒂斯放下剛要抬起的手,微低著頭轉過身,及地深藍色裙擺進入視線,格蕾蒂斯認得這個人的聲音:「麗莎,我想進去看看,順便拿點東西。」
這家店她來過三次,這次是第四次。每一次來,她的心境都大不同。
麗莎帶著她避過耳目從後門進入,漆黑的店內立刻被牆上的燈火照亮,這裡是讓眾多小姐少爺流連忘返的美妙世界,但格蕾蒂斯沒有在任何一件衣服上停留,徑直走到裡間。
「打開吧。」
麗莎心下明了,順從地打開了那間陛下在這裡藏著的密室。但她不明了,格蕾蒂斯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以及她此刻變幻莫測的神色。
格蕾蒂斯在裡頭轉了一圈,麗莎笑著拿出三件美不勝收的裙子:「這是陛下今年定下的款式。」
格蕾蒂斯的表qíng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冷漠,她蹙著眉走上前,一件件仔細接過、看過、摸過,似乎笑過,又似乎沒笑。
「那十九件……還在吧?」半晌,她勉qiáng地抬眼看著麗莎問。
麗莎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那十九件婚嫁禮服在25年前終是沒有離開她的手送到王宮裡。驚天巨變後,陛下在一個深夜造訪她的店,只吩咐保管好衣服,沒有再說一句便走了。她是明白人,很多事不可問不可聞,即便知道也要裝作不知道,比如這十九件衣服大概永遠就藏在櫥櫃底部哀傷掉她們的美麗。
密室里還有密室,格蕾蒂斯在那裡看到了那十九條王后婚禮華服,果不其然,美麗高貴得無法用言語形容,卻也奪目耀眼得刺目傷神。還有,她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一楚扣子的式樣,袖口的式樣,另一個人十九件禮服。
麗莎站在門口,看著格蕾蒂斯在裡頭看著一圈的禮服許久,偶爾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在格蕾蒂斯臉上看到一種叫做悲傷的神色,但她再一眨眼,便什麼都沒有了。
格蕾蒂斯再次開口的時候語調平靜得不可思議:「替我把這些,還有外面的衣服都送到這個地方。」格蕾蒂斯jiāo付給麗莎一張紙,「還有,這件事,包括我今晚到這裡的事,不要對亞瑟泄露半個字。」她認真地看著麗莎,眼睛裡透出絕對真誠的懇請。
「可是……」麗莎面有難色,她可以把衣服都給她,那本來就是她的,但她如何瞞過陛下。
「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
一場火燒了一小半這家洛特大名鼎鼎的服裝店,幸好火勢很快控制住,也沒有傷及無辜,人們驚恐過後又投入到歡樂的夜晚裡。麗莎無奈地嘆了口氣,看著自己被燒得黑漆漆的店,卻說不出半分委屈。
只是,格蕾蒂斯臨走前那副決絕的表qíng意味著什麼呢,她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格蕾蒂斯漫無目的地走在人群里,她認得這裡的一切,雖然25年改變了很多地方,但埃羅大體的模樣還在,比如這條路是通往最繁榮的集市的,在路的中間靠後的地方有一家叫做「王的邀請」的酒館。
這裡依舊人進人出,人氣爆滿,里里外外竟沒有一個空閒的地方。相比於25年前,這裡又擴大了範圍,把原本旁邊的花店吃了下來,今晚更是在酒館外的空地搭上了桌椅。這裡便是今夜舞會的中心,也許不夠城堡里舞池那般奢華高雅,但足夠熱烈歡騰。各地的人蜂擁而至,來享受這一夜的狂歡。
格蕾蒂斯垂下眼,物在,人在,但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
她很快穩了穩神,qiáng行把自己的思緒拉回,穿過人群間那一點點fèng隙,擠到吧檯前敲了敲桌子對調酒師說:「來一杯。」
安得烈忙得不可開jiāo,恨不得能把腳也派上用處。雖然今天是個好日子,但他實在被這個好日子搞得暈頭轉向,調酒調得手抽筋。太多人吆喝著來一杯,所以當他聽到這邊又是一句來一杯時,qiáng壓下火火的脾氣說:「麻煩稍等,或是請先到那邊自己打一杯喝著。」
「我就要你調的那杯。」
安得烈聽到硬幣磕在桌子上的聲音,但現在已經不是錢的問題。
他煩躁地轉過頭正要開口,卻發現那人手下並非硬幣,而是一張面具。他愣了下,順勢往上,看到那張臉時,一下子沒了反應。
「啊!」安得烈手一抖,酒杯里的酒晃了出來,他對對面顧客的罵罵咧咧充耳不聞,只一味看著那個坐在邊上的人又驚又喜,還有些不確定,「格蕾絲?」
作者有話要說:歸來了,我的公主,努力吧!
第八十六際
安得烈一叫出口立刻覺得唐突了,眼前的人眉眼雖然八分相像,但總覺得她身上多了點什麼,又少了點什麼,再加上一身華貴禮服,似乎和他所認識的格蕾蒂斯有那麼些出入。
格蕾蒂斯倒沒在意他的反應,指了指他手上的酒杯執意道:「能來一杯嗎?」
安得烈有些轉不過彎,直接的後果就是木愣愣地點頭,立刻奉上一杯,眼睛還停在格蕾蒂斯身上直打轉,連邊上有人叫喚都沒聽見。
格蕾蒂斯眯著眼品了一口,慢慢放下酒杯低聲笑道:「過得好嗎?」
安得烈這才確信他沒認錯人,但為何格蕾絲夾雜著他說不出的陌生感?漂亮還是那麼漂亮,也還是那種淡漠的態度。也許是太久不見了吧,畢竟25年了,時間的流逝是最不容易察覺的東西,但它帶走的留下的往往令人感嘆。連他都已經娶妻生子,當上了這家酒館的二老板,最受歡迎大眾qíng人的日子也一去不復返,格蕾蒂斯又怎麼可能還和25年前一樣呢。
「不錯,過得去。」安得烈忙著調酒,又忙著跟格蕾蒂斯搭話,「你呢?說不gān就不gān,一走就了無音訊,做什麼去了?」
「去了個不錯的地方,玩了段時間,現在回來了。」她這是實話。
「哦?看你的樣子應該過得很不錯。」
安得烈又解決了一個客人,他所說的不錯大概是從物質上來說,格蕾蒂斯一身行頭看下來,他這種早就火眼金睛之輩只需一眼,自然看得出價值不菲。
女人若是過得如此愜意,大概只有一個答案,嫁得好。
「那蘭斯呢?那時候聽他說你和他在一起。不過,後來他很少來店裡了,我都沒碰見過他,你們怎樣了?」安得烈猜測他們應該已經結婚,所以這並不算是疑問。
對他們來說那可能是25年前的事,但對格蕾蒂斯而言那仿佛還是昨天發生的事,不經意間又開始恍惚,想到一些什麼,陷入一種迷思的狀態,但很快她意識到自己身處何處,立刻掩飾xing地清咳兩聲:「我和他……」
「自然很好。」
後半句有人很順暢地接上,格蕾蒂斯沒回頭,但她聞聲立即戴上了面具,臉上的表qíng立刻被隱藏起來。
意料之外,qíng理之中,她對此人的出現顯得相當冷靜。
安得烈看到來人,一時間再次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下一刻激動不已:「蘭斯!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們二位百年難見一面的貴客上門了?」
蘭斯,格蕾蒂斯掩在酒杯後面的嘴角輕輕勾了勾,隨後事不關己地喝起酒來。
「今天是陛下的好日子,再說,格蕾絲在哪,我就在哪。」
亞瑟朝格蕾蒂斯身邊的人稍稍使了個顏色,那人渾身一哆嗦,飛快地把位子讓了出來。然後,亞瑟一臉我什麼都沒做的表qíng坐到位子上,指了指格蕾蒂斯手中的酒說:「一樣的來一杯。」
安得烈高興得很,完全沒有感覺到這兩人之間怪異的氣場。
格蕾蒂斯悶聲不響,只拿斜眼瞧了瞧亞瑟,看到他果真一副蘭斯的打扮,臉上戴著的是標榜巴倫的面具。
「怎麼不戴自己的面具?」
格蕾蒂斯壓低了聲音,漫不經心地問邊上的人。她以為依照某人自戀到變態的心理,應當戴著自己的面具在馬路上招搖過市。
亞瑟接過安得烈的酒杯,也不急著喝,欣賞了一番,說:「有時候,低調的感覺也不錯。」
格蕾蒂斯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很有噴酒的衝動。
「剛才麗莎的店突然起火了。」亞瑟緊接著說了這麼一句。
格蕾蒂斯剛要喝酒,發現酒杯已見底,無趣地放下酒杯,但就是沒有答話。
亞瑟也不急,過了會又冒出一句:「那些衣服全都沒了。」稍停,加了句,「包括那十九件。」
聽上去並沒有夾帶什麼特殊的感qíng,前提是不去揭開他那張面具,不去看那面具下沉得有些可怕的臉。
「燒了好,一了百了。」格蕾蒂斯涼涼地回了一句。
亞瑟突然拉過她的肩膀,格蕾蒂斯來不及反應已經對上他黑漆漆的眼睛,唇邊的笑意僅僅流於表面,未達眼底。
「這是你給我的生日禮物嗎?」亞瑟不冷不熱地說,「比起25年前的禮物,這次的沒多大驚喜。」
格蕾蒂斯掃了眼放在肩膀上的手,沒有擺出亞瑟意想中冷漠的臉孔,反倒平靜地笑了笑:「25年前我給了你什麼禮物?我不太記得了。不過這次,抱歉,我還真沒時間準備,見諒。」
亞瑟看了她一會,緩緩放開手,又是那副深不可測的表qíng,回過頭去將酒一飲而盡。
如果是以前的格蕾蒂斯大概會冷漠又尖銳地回一句:如果不夠,我等下加倍。
如果是失憶後的格蕾蒂斯大概會莫名其妙,大為驚訝地說:什麼十九件衣服?生日禮物又是什麼?
都不是,沒有冷漠,沒有驚奇,除了平靜還是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