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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35:27 作者: 關關
    「車子的發電機壞了,都是阿宸!沒修好就把車開出去!」娃娃臉迫不及待地告狀。「橋那邊怎麼了?」

    「塌掉了。」跟在圓臉女孩後面的一名男子,斯文白淨,像個學者的樣子。「剛才陳婆婆來報消息,她兒子從橋邊打電話回來,說橋塌得只剩下一部機車勉強可過。」

    「好險好險!」小平頭誇張地猛拍心口。「看來是我們剛經過就崩掉了,我們命真大。」

    「不曉得要修多久?這幾天我們都不能不山了!」圓臉女孩有點懊惱地說。

    迎薔坐在車裡聽到這一切,心裡比圓臉女孩懊惱一百倍!還要加上另一百倍的心驚與憂慮。不能下山?那叫她怎麼辦?她心慌意亂地推開車門就要跨出來。

    「什麼時候會修好?有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慌張地腳往地上踩,可奇怪怎是踩空的踏不到地?當下雨聲驚呼聲齊響:

    「哎喲!」

    「小心──」小平頭本能地伸手去抓她,沒來得及,迎薔的車門邊竟是個水窪,她看也沒看,就這麼一腳摔進了水窪里!

    「啊!」圓臉女孩掩住了嘴,想笑又不敢笑地望著陌生的迎薔,狼狽不堪、滿身是泥地從水窪中掙扎站起來。好個精采的出場。

    小平頭的功力比圓臉女孩可就糟上百倍了,他憋得痛苦萬分忍住不笑的神情,簡百比哈哈大笑還教人生氣!迎薔下意識瞪他一眼,他忙轉過頭去,半笑半說哼哼唧唧地:

    「嗯,浴室借你洗澡吧,哈……哼,嗯,晶晶,你帶她去!」

    暫且沒時間管迎薔是誰,女孩領了她,住屋後走,打開一扇門讓她進去。

    「紅色的水龍頭有熱水,我去拿條新的浴巾給你。」

    門被關上,迎薔整個人呆在浴室里,茫然不知所以地環顧這間小浴室。沒有浴缸,只有淋浴的蓮蓬頭,地面到牆頂全站了小小的馬賽克磁磚,雖然沒有髒到讓人想奪門而出,但磁磚中的fèng垢還是清晰可見。別說迎薔家裡是有女傭專事清潔的豪宅,就算是外宿,她住的一向也是五星級飯店,這裡實在是……

    然而身上泥濘濕黏的難受感,實在不容許她再多猶豫。她脫下衣服,迅速地扭開水龍頭把全身沖了個乾淨,順便也把衣服洗了。

    「這是我的衣服,乾淨的,先借你,還有這條新的浴巾。」圓臉女孩有圓圓的笑容,和一顆好心。「洗完澡到前面來,我們要吃飯了。」

    說得像迎薔是這裡的客人那般地理所當然。迎薔換上女孩的一件長過膝蓋的T恤,朝亮燈的房間走,一長條餐桌上字布滿了菜,圍著圍裙端菜的竟是那學者模樣的男人,煩她拖車的那兩個傢伙蹺著腳等吃飯,繞著餐桌跑的有一隻還沒長大的小狗和一隻貓,拍拍翅膀不友善往迎薔那邊飛的竟是──貓頭鷹!

    「懂點禮貌好不好?人家是客人!」小平頭笑斥著,手一揮,貓頭鷹馴服地回到較暗的角落。

    迎薔咽了咽口水。這裡是什麼?動物園?這些人是什麼?科學怪人?直到女孩招呼她:

    「來來來!過來吃飯。阿宸剛剛告訴我們了,不好意思讓你幫他們拖車,害你被困在這。」

    迎薔惶惶然回過神來,無力摔坐在椅上。

    「真的沒有辦法下山?」

    「可以,用走的,走三個小時。」小平頭又開口了。罪魁禍首,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再不然藉機車載你下去,可是你的車怎麼辦?」

    「如果不急著回去,就先住我們這吧。」圓臉女孩提議。「我們還有多餘的房間,而且這裡很好玩呢。」

    急?是不急,就算回台北也沒事好做,這裡的人雖然有點怪異,倒一個個還算算和善,可是她母親不瘋了才怪,她是留了字條,但沒說明原因,是偷跑出來的。

    「借……借我打一下電話。」迎薔幾乎是從椅子上直直蹦跳起來。

    一接通電話,何佩鳳那大嗓門已經像是掀破屋頂似地從電話線那頭傳過來,再聽見迎薔的所在地、被困在山上可能數天,聲音更是連迎薔這邊的牆都要被震垮!

    「住幾天?你到底跑到那裡去幹什麼?你這樣子我怎麼放心叫我看我去接你回來好了……」

    又來了!母親的過度保護讓迎薔頓時充滿了抗拒,那種反抗心態,讓她更不願回家了!

    不想讓母親知道她是在尋找捐骨髓給她的人,迎薔扯謊:

    「我只是開車出來走走,沒什麼目的,怎麼知道會遇上這種事?過兩天我就回去了,你別擔心,就算你來了,沒有橋,你也上不了山啊!」

    「你現在到底住的是什麼地方?那些人是什麼樣子的?你自己一個人不小心點怎麼可以……」追根究柢,何佩鳳就是不放心。迎薔愈聽愈沒力,話筒拿離耳朵廿公分遠,而母親的聲音依舊清晰傳來:

    「你不曉得,從看到你的字條開始,我就緊張得連坐都坐不住,一連四個多小時,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差點沒去報警!打你的行動電話又不通……」

    不通?是的,迎薔關機不敢接,想也知道母親會打來。四個多小時……母親是什麼時候發現她不見的?午宴中還是午宴結束?迎薔下意識抬起手來看表,咦?表呢?

    耳邊母親的聲音仍絮絮叨叨,迎薔的腦子裡卻只有找表這件事。不是洗澡時拿下來的,她肯定那時候手上就沒有表了,那是……

    迎薔一心想去尋她的表,不經意地打斷了母親的話:

    「好了,媽,我要去找手錶,晚點再打電話給你。」又不經意地就把電話掛了,等電話「卡」的那聲輕微響起,她才意識到:天哪!她竟然掛掉母親的電話!她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母親在台北不抓狂才怪!

    於是迎薔就這麼眼神空洞的傻站在電話邊,圓臉女孩第一個問:

    「你……還好吧?」

    「我……」迎薔呆楞楞的,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我的手錶掉了。」

    「啊!會不會是那時候……!」小平頭立刻接口,他的想法跟迎薔其實一樣,起身拉開門就奔了出去,迎薔跟在後面。頂著毛毛雨,兩人跑到剛才迎薔摔跤的那個水窪,只見水更濁,泥漿更濃,甚至一部分的泥水還在糙地上衝出一道溝渠,往斜坡流下山去了。

    當圓臉女孩從屋裡跑出來,只看見迎薔和小平頭的背影,兩人呆若木雞地站在池邊望著那一攤黃泥,一籌莫展。

    「喔……不曉得被衝到哪裡去了。」小平頭閒閒地兩手插在休閒褲口袋裡,轉過頭來問她:「你要下去撈撈看嗎?」

    迎薔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或者該說是「瞪」了他一眼,他閉嘴了。

    「十成十是被水沖走了,現在只能等水退掉。」圓臉女孩苦笑。「算了,先進來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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