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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35:27 作者: 關關
「什麼骨髓捐贈?你又要去幹嘛?」晶晶第一個問了出來。
「這個嘛,要從兩年前某個夏天的下午說起了。」方宸蹺腳往電話几上一坐,說書般開始說故事。
「話說那天下午,我經過台北忠孝東路的某間百貨公司,正好看見有人在門口辦活動。你們知道,就是那種找一大堆小明星來幫忙助陣的慈善活動,然後……」
誰要聽他說這些廢話!
晶晶知道方宸故意使壞吊他們胃口,速速就罵了出來:
「說重點好不好?少在那邊垃圾一堆!」
被罵了?好吧。方宸口氣:
「反正那天就是有個漂亮美眉一直纏我,所以我就簽下了骨髓捐贈的意願書,還抽了點血……然後剛才捐贈中心的人說目前有病人等我的骨髓救命……就這樣了。」
「骨髓?是不是拿針筒把它抽出來?」
阿暉張大了眼睛!又不是要他去抽,但他已經打了好幾個冷顫,一副死到臨頭的樣子。
「你少沒知識了!」
晶晶啐了一聲,正想灌輸一點正確觀念給阿暉,電話又響,方宸就近接了。又找他,又是個女人,只不過是個老女人。
「儲先生,我相信骨髓捐贈資料中心已經跟你聯絡過了。」女人約莫四、五十歲的聲音,冷冷涼涼的,帶著一種高高在上、貴族式的疏離。「你好,我是那名等你捐贈骨髓病患的母親。不耽誤你的時間,我直說我的來意,如果你願意捐贈骨髓給我女兒,我願意付你五十萬的報酬。」
方宸像是聽見外星語言那樣的疑惑。
「等等!等等!如果我沒記錯,「捐贈」這兩個字,不就表示這東西是免費的,像捐血一樣?」
「資料中心當然是慈善機構,是免費的。我付你酬金,完全是我們之間的事,跟中心無關,他們甚至連你的資料也不肯給我,是我套關係要來的。」老女人的聲音還是很冷漠。
「我老實說吧,我之所以願意付你錢,是因為很多捐贈人填資料時歸填資料,等到真正需要抽骨髓時卻因種種原因而反悔;我不希望你反悔,因為你是救我女兒唯一的希望。其二,中心在病人骨髓移植成功之後會安排捐贈人及受贈人見面,可我女兒從小生活環境單純,所以我想你們也不用見了,省掉不必要的麻煩。」
方宸呆掉!臉上是小丸子刷刷刷出現三條直線的表情。他還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會有這麼心胸狹窄的女人,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是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善心」這兩個字,以為所有人都是為了利益而行事,以為他方宸一旦捐贈骨髓給她女兒,以後就會藉機騷擾她?
長到這麼大,沒見過這麼荒謬的人,方宸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玩笑地問她:
「喂喂!既然如此,你女兒的命只值五十萬?不會太廉價了?」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然後慢慢傳來那種政商人士慣有的高傲冷笑:
「你要多少?開個價錢吧!」
哈哈哈!方宸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大笑。他不生氣,真的不氣,跟這種自以為是的人生氣沒有必要;他只為她感到可悲,也為她女兒覺得可悲,有這麼一個不相信人間溫暖的母親,她女兒是怎麼長大的?
「這位女士,我既然登記了資料,就一定願意捐骨髓,所以明天我會去醫院做檢驗,這跟你的錢無關,跟你今天這通電話地無關。中心安排的見面,你請放心,我沒有興趣認識你,更沒興趣認識你女兒,至於錢……」
方宸本來想說的是:半毛錢我都不要,誰要你狗眼看人低的錢!可是念頭一轉……嘖!出手就是五十萬,口氣又那麼傲,這女人一定有錢得緊,他是不想要這臭女人的一分一毫,可是……
「如果你真的想付酬勞,那麼別付給我。」方宸改了口:「請你把五十萬匯到綠屋動物保育中心,帳號是……這是一個附屬在一所大學之下的保育機構,你的捐款將有合法的收據,可以報稅。」
老女人明顯楞住了!方宸雖然沒罵人,但十足是在指責她了,還要她把錢捐出去?這出乎她意料的回答讓她的驕傲沒有還手餘地,好半天,她才咬牙回答:
「好,我當這就是你的酬金了。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諾,我明天立刻把錢匯進丟!」
「多謝多謝!綠屋所有的工作人員跟小動物都謝謝你!」方宸嘻皮笑臉的道謝,卻只讓那女人更加火氣高張罷了,她反手掛掉了電話。
方宸這廂則是快快樂樂地放下了話筒。回頭那三雙六隻眼睛更加疑惑地等待解釋,他只是開心而得意地面對著他們宣布:
「太好了!我們有、錢、了!」
春末的陽光融著淡金色的光影,揮灑進整片長窗,渲染成一室的詩意,四處流竄的光像是一縷驛動的靈魂。
薛迎薔時常覺得自己是被禁錮在屋裡的光,照射到牆壁上,又折射回來,只在這小房間裡撞來撞去,找不到出路。
百般無聊地趴在窗口。望出去是後院,這世界就只有這一片小小天空、幾株樹、隔壁人家的屋頂,沒有人,夏天過去,換成冬天,冬天的雨露又換成了春陽,窗外的世界依舊不變。
薛迎薔懶洋洋地把下巴頂在窗台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攀長上窗的樹葉嫩芽,下巴痒痒的,她下意識用手去抹。抹下來一條黑紋。菲律賓女傭擦窗時忘了把窗台給抹乾淨。
薛迎薔楞楞地看了看那滿是灰塵的窗台,倒也不生氣,決定不喚女傭,自己拿來抹布清理。她出房門去陽台拿來抹布,仔細就著窗欞開始擦拭起來。
「迎薔,你在幹什麼?」猛然一聲驚詫的呼叫,從薛迎薔忘了闔上的房門外傳來。薛萱芙大驚小怪的嗓門、過度誇張的表情,一點都沒有年輕女孩子的單純氣息。
「你神經病了你!不好好休息,居然在擦窗戶!」穿戴齊整,像是要去參加宴會的薛萱芙,急急跑來搶走薛迎薔手上的抹布。「這種事叫瑪麗亞來做不就好了?嬸嬸要是看見你在擦窗戶,不發瘋才怪!」
「沒那麼嚴重好不好?」迎薔煩躁地把抹布搶回來。「只是擦個窗戶就能累死我了?醫生說我已經恢復得跟正常人差不多了,總不能什麼事都不讓我做。」
「話是沒錯,可是你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啊。」薛萱芙仍然奪走了薛迎薔的抹布,硬把她拉到梳妝檯前坐下。「打掃工作不是你該做的。你要做的,是去換件衣服,把自己打扮打扮!你看看你!客人都快來了,你想穿著睡衣去樓下參加嬸嬸的餐會?」
薛迎薔勉強把眼帘一抬,陽光射在梳妝鏡上,鏡里自己的影子變得模模糊糊的,像抹遊魂。
她煩悶地嚷:「我不參加不就得了?」
「怎麼可以?」萱芙嚇了一跳!
「怎麼不可以?」迎薔使性子。「是我媽辦的餐會,又不干我的事!我去,還不是當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