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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25:55 作者: 酌顏
    常茂望了一眼身上穿著的厚實棉袍,正是夫人早早派人備好的,不由嘆了一聲。

    轉頭望著濃眉緊皺的薛定道,「世子爺心情不好,你說話,注意著些。」這是特意提點脾氣直,說話更是從來不懂拐彎兒的薛定的。

    奈何,薛定的性子不只直,而且,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當下,當作沒有聽見,便是大踏步走進了帳中。

    帳中燃著燈,燕崇甲冑未除,就站在當中那張用牛皮繪製的輿圖之前,背影被桐油燈映射得忽明忽暗,聽見腳步聲,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仍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

    薛定上前,抱拳施禮,「世子,咱們的人已是整裝待命,隨時可以出發。」

    今日午後,一封信,並一串血紅的紅珊瑚手串被送到了營中,世子爺看後,便是徒手劈了近旁的一個兵器架子。之後,便是大步進了帥帳,再未出來。

    入夜時,卻是傳了令,讓他秘密整合暗衛。

    此時,薛定正是來復命的。

    只是,回稟完了,卻不聽燕崇有什麼動靜,薛定抬起眼來,望著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反撐在身後案桌上的手裡,已經被捏皺了的那封信箋,薛定吞吐了片刻,終究是忍不住開了口。

    「世子爺,屬下知曉您與夫人夫妻情深,夫人出事,您必然心神難安。可是如今,索穆已是被祭了旗,鐵赫也不過是強弩之末,咱們只需再加把力,就可以拖垮北狄,這個時候,卻要為了夫人,前功盡棄,不是太可惜了嗎?」

    薛定說到此時,便見得前方一直背對著自己的燕崇終於有了反應,卻是轉過頭來,目光如箭般銳利,直射而來。

    即便薛定一貫就是這麼個直硬的性子,那一瞬間,卻還是被嚇得瞳孔一縮,單膝一軟,便是跪了下來。

    「屬下知道,屬下多嘴了。」

    「知道是多嘴,那便閉嘴!」燕崇終於是開了口,嗓音低沉,聽不出喜怒,卻是不怒自威。

    然而,薛定已經是豁出去了,一咬牙道,「可這些話,即便是明知世子爺聽了會生氣,屬下也不得不說。世子天生帥才,這一個多月來,幾番布局,才將戰局演至如今這般,再進一步,便可讓北狄元氣大傷,數十年不敢再犯,甚至讓他們不得不向我大梁俯首稱臣。如此,便算得還了西北太平,這是侯爺與先世子畢生所願,亦是於國於民的大大善事。眼看著便要立下不世之功,世子爺若是為了一個女子,而止步於此,那豈不正是應了那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之說?」

    「屬下亦是敬重夫人,可若是夫人卻成了世子爺建功立業,造福於民的絆腳石,屬下,便不得不另做他想了。」

    「你想另做何想?」燕崇反問,那聲音又低了一度,讓人驟然,便可冷到骨子裡。

    薛定臉色白了白,這回,終究是沒再開口。

    「薛定啊薛定,本世子倒是從不知,你居然有這般好的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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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9章 難民

    「你薛家,自你父親起,便是我燕家家臣,你父親隨侯爺半生征戰沙場,落下了一身的病痛,直到侯爺回京,這才算卸甲歸田,安享晚年。你兄長亦在先世子帳下效力,最為忠心,且能力卓然,乃是我兄長的左膀右臂。但也就因為忠心,寧陽關一役,他恁是到死,也沒有離開兄長左右。我尋到兄長時,也一併尋到了他,他半邊身子尚且擋在我兄長身前,身上,數不清的血窟窿,真正的死不瞑目。」

    說起這些,即便是燕崇這樣的錚錚男兒,亦是不由紅了眼眶。

    有些傷痛,即便是過去得再久,卻也不會減輕分毫。

    燕崇深吸一口氣,才又道,「你卻不同,你並非一早便跟在我身邊,反倒是自幼就隨父兄在軍中歷練,是你兄長出事後,才被父親從軍中調回,本意是想給你們薛家留條根。可你,卻鐵了心,要到我跟前效力,為此,不惜做了暗衛。」

    「那一年,我去接應榮王,你也曾多次捨命相護,你的忠心,我從不曾懷疑。我也相信,我身邊的人,再沒有誰比你,更關切這邊關軍民的福祉,更懂得我父兄的畢生所願。」

    「世子爺……」這一番話,說得情深意切,即便是薛定這樣的男兒,亦是被說得動容,微微紅著眼,望向燕崇。

    燕崇卻是一抬手道,「你既效力於我,便該信任於我。我生在燕家,長在燕家,如今,燕家的責任已是擔於一肩,我自是清楚自己進退之間,代表著什麼。」

    「世子爺既然都清楚……」

    「我的夫人,這世間,亦只有一個。」燕崇打斷他,「我的擔當,不需要靠犧牲一個女子來成全。何況,那是我這一生都要護之周全的唯一。不負蒼生不負卿,哪怕再難,我也得拼力一試。」

    燕崇說這話時,目光如定,不閃不避地與薛定對望著,眸底的堅決不悔,清清楚楚地呈現。

    良久,薛定終於是敗下陣來,垂下頭,沙啞著嗓音道,「屬下知道了,屬下定會竭盡全力,協助世子將夫人救回。只是,我們可是要現在就啟程嗎?」

    「你以為我們要去哪兒?」燕崇卻是問道。

    還能去哪兒?薛定狐疑地抬起眸子,那封信,他們自然是不得見,關於裴錦箬之事,也不過猜測,只是見世子方才的反應,他的猜測是沒有錯的,至於其他的,他又如何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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