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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25:55 作者: 酌顏
因而聽著腳步聲,就算那些還沒有死的,都恨不得縮在角落裡,當自己已是個死人。
燕崇腳步不停,一路直走到了盡頭。
在一道鐵門前,頓了頓,才毅然決然伸手,推開了面前的門。
與方才經過的那些牢房不同,面前這一間牢房,四周都是鐵壁,沒有鐵柵欄,因而,連桐油燈的光亮,也沒有辦法透進。入目,便是暗夜般的濃黑。
燕崇早有準備,從腰間摸出火摺子,吹了吹,借著那微弱的亮光走了進去。
左手邊一撈,便撈過來一盞桐油燈,將燈點亮了,他這才轉身逡巡。
頭一眼瞧見的,便是放在當中的刑架。
此時,那刑架上,吊著一人,許是還沒有適應突來的光線,微微眯著眼,卻是精準地望著他的方向,眼縫中透出的光,冷銳犀利。
燕崇目光自他身上掃過,見他身上沒有傷痕,只是那麼吊著。但卻除了身上的大氅,詔獄之中最是陰冷,也不知是吊了多久,又是這樣的天候,他那身子,也難怪,還沒有用刑,卻已經是一臉青白了。
燕崇目下閃了兩閃,長腿一勾,便已將近旁一把椅子勾了過來,自己施施然坐下,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天字一號,葉大人走到哪兒,都這般威風八面啊!」
詔獄當中的天字一號自然不與客棧中的天字一號房相同,反倒是招待最要緊的人時才會用的刑房。
因而,這間房也與其他的牢房,有所不同。
不過,顯見永和帝也知曉葉準的身子,特意交待過,這才沒有對他刑訊。
即便如此,卻是將他吊在了這暗無天日的牢房之中,也夠他喝一壺了。若換了尋常人,被吊在這黑洞洞,伸手不見五指,甚至連風聲都聽不到的地方,只怕心防早已潰守,從前不乏有一夜之後,便瘋癲之人。可葉准心志之堅,燕崇觀他雖然面色青白,可神色卻沉靜如常,因著適應了光線,那雙眼線深長的眼睛半抬起,望著自己,似是帶著些許意味深長的笑,燕崇便知道,這個人,果真非尋常人。
「燕大人居然會來詔獄見我,這才讓我受寵若驚吧?」葉准倏忽勾唇而笑,只那嗓音到底有些氣弱。
燕崇皺了皺眉,目光掃過他青白的臉,刷白的唇,抿住了嘴角,沉聲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說呢?我想做什麼?」葉准仍是輕笑著,只一雙眼,即便在這般境況之下,仍是湛湛清輝。
「你自然不會捨身成仁,為蕭綦頂罪。你是想讓他對你感恩戴德,對你言聽計從,還想用你自己,來逼我,葉准,你真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他一個五品京官,哪裡生出來的膽子刺殺皇子?何況,他如何能夠刺殺?這便需要理由,否則,誰也說服不了。
最能取信於人的理由,便是搬出他的真實身份。
可一旦他的真實身份爆出,他將會面臨什麼,燕崇不相信他想不到,可他居然還是做了。
真是個瘋子。
葉准想笑,卻不想岔了氣,竟是引起了一串咳,好不容易平緩了咳聲,他的臉色卻比方才更難看了些。
喘勻了氣,他才道,「在你心中,我自是比不得燕岑一二,不過,我也想要賭上一賭,你說,若是我果真死在了這兒,死在了你敬愛的皇舅舅手中,你可還會無動於衷?」
「瘋子!」燕崇終於忍不住罵出了口。
「瘋子?誰又不是瘋子?」葉准低笑了兩聲,「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卻將我押進了詔獄。不是大理寺,而是詔獄。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終究是低估了他。」
這個他是誰,說的人與聽的人,都心知肚明。
燕崇沉斂下眸子,眼底,卻是波光暗閃。
「他不信任馮侖了。為什麼?他自然是知道了,馮侖與蕭綦有牽扯。換句話說,他懷疑蕭綦。」說到這裡,葉准又笑了起來,那笑裡帶著些別有深意,「這樣挺好,除了那兩個小的,他不過四個兒子,看這情形,這立儲之事,怕是等不得那兩個小的長大了。可偏偏,他兩個得用的兒子,一個死了,還多半就是另一個殺的,就算是沒有證據,你猜猜,他會安心將這皇位交給他嗎?當然了,也有可能交給他,畢竟,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沒有證據,正好自欺欺人,當作什麼也不知道,這樣也挺心安理得。」
燕崇望著好似想著接下來將要上演的好戲,便止不住興奮難耐的葉准,眉心攢得更緊,「你是想看著大梁亂政吧?」
葉准轉頭望著他,雙眼晶晶亮,「還不夠亂。」
燕崇皺緊眉,什麼也沒說,可眼底,卻是輻射出了明明白白的怒意。
「怎麼?你很是不以為然?你哪怕是知道了真相,卻也不願承認自己的血脈,不願背負國讎家恨,是不是?」葉准臉上的笑容緩緩消逸,「是了,你是靖安侯府的世子爺,是永和帝最為寵愛的外甥,你骨子裡,早當自己就是大梁人。你已經擁有了一切,又何必,還要去過那朝不保夕的日子?為此,你便想要扶持蕭允入主東宮。可是怎麼辦呢?現在......蕭允死了,還就是死在蕭綦的手裡。你想怎麼做?是將蕭綦的罪狀翻出來,讓他萬劫不復,還是為了大梁,不得不讓他活著,我真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