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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25:55 作者: 酌顏
緩步從清月庵走離,一路回到了那一大片茶梅之中。
袁嬤嬤幾人一直都不敢吭聲,只是沉默跟著,不時抬頭望著裴錦箬,欲言又止。
「我想獨自待會兒。」裴錦箬驀然停下步子,語調淡冷地道。
袁嬤嬤不放心,可是略一沉吟,還是點了頭,與幾個丫頭散了開來,卻也不敢走得太遠,並讓習過武,耳目靈聰些的紅綃隨時注意著姑娘的動靜。
裴錦箬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些。
她的心緒,還沉浸在她方才在清月庵中聽說的,多年前,關於袁婧竹之所以流產、一屍兩命的驚駭與劇痛中,難以自拔。
身邊的一樹茶梅正開得恣意,血一般的紅,純粹、艷烈。
她抬起頭來,望著那一樹紅花,卻覺得,那紅扎眼得狠,刺得雙眼生疼,有股子潮熱的濕意便是直衝眼眶。
「這裴三姑娘是怎麼了?怎麼看著花,也能哭起來?該不會是被人欺負了吧?」幾步開外之處,邵謙從燕崇身後探頭去看,望著那處,繁花落錦,美人面花而立,正是那人比花嬌,偏此時卻是一枝梨花春帶雨,美得清麗而動人心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邵謙便不由多看了兩眼,還很是好奇地問道。
燕崇的臉色,卻有些不好。
他今日是被邵謙硬拽著來這玄清觀看茶梅的,他本就不是那附庸風雅的人,不過是因著最近一兩個月,忙得腳不沾地,如今好不容易才空了下來,加上,一直心緒不佳,覺著散散心也不錯,這才勉強跟著來。
誰知,卻又恰恰好撞見了這讓他之所以心緒不佳的裴錦箬。
他本是想掉頭就走的。她那日說得清楚,她的事,與他沒有半點兒干係,她都這麼說了,難不成他還要厚著臉皮,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不成?他燕崇可不是那麼沒臉沒皮的。
再說了,就像她說的,他若想要,這滿鳳京城的貴女,那還不是由著他挑揀?他又何必非得稀罕一個不將他放在眼中的?
只是,他的性子如此。要麼,他們相好,他日後娶她,將她捧在掌心裡寵著慣著都行,要麼,便是如她所言,形同陌路,兩不相干。
他們如今,自然是心照不宣的第二種。
他也該扭頭便走,再不多瞧她一眼的。
誰知,她卻哭了。
他從未見她哭過。哪怕是那回在馬車之上,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候,哪怕是中秋那夜,那麼兇險的情況,她也沒有落過半滴淚。可是.....她今日卻是哭了。
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他有些恨自己,為什麼還要忍不住去想她的事?
可是,美人面花而泣的畫面,落在邵謙眼中,或許是賞心悅目,可他瞧著,卻好似被一隻手緊緊掐住了心口一般,悶得發慌,隱隱泛疼。
裴錦箬半點兒不知暗地裡,有人望她。
她只是抬頭望著那茶梅,明明覺得那紅刺得眼疼,卻又挪不開目光。
淺淺的冰涼落在眉間,她愣了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濃霧不知何時散開,現出頭頂黑壓壓的鉛雲來,不知何時,那雲下便是霰落起了雪白細碎的花,朵朵綻放飄灑。
鳳京城這一年的初雪,在這一日的此刻,悄然而至。
裴錦箬仰起頭,呆呆望著霰雪的天空,看著那些紛飛的雪花,隨著風,恣意、瀟灑地在半空中翩躚,緩緩落下,墜在她眉梢、發間......
這個笨丫頭,是傻了嗎?
燕崇望著她呆呆望著天空,雪落在她發間、臉上、眉心.......她還哭著,是想將臉凍住不成?
他顧不得去生氣自己到了此時,居然還要關心她,腳,已是先於他的理智,朝前一挪。
但也只是挪動了一下,便又僵停在了原處。
不知何處飄來的一縷漂亮的紅紗,一寸寸漫過頭頂,遮住了她目及方寸的天空,隔著一層紅紗,那霰雪的天空變得好看了許多,朦朦朧朧,恍若上元燈節時,那做工精緻的走馬燈,如處夢境般。那雪的沁涼和冰冷,也剎那間,被那紅紗隔絕在了外。
裴錦箬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那哪裡是什麼紅紗,分明是一把紅色的油紙傘。只那紙打得輕薄,才如紗一般,朦朧綽約。
驀然回過頭去,先瞧見的,便是那把握傘的手,修長有力,指節分明。
順著那手往上望去,四目相對,季舒玄微微笑著,好似半點兒沒有瞧見她紅腫的眼和眼角的淚痕。
「方才在這兒聽了不少旁人說的話,你不知道,這裡的許多茶梅樹都有各自的典故吧?可願意隨我一道走走?我現學現賣地給你講一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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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偶遇
怎麼又是季嵐庭?而且,又是與裴家三姑娘在一處。要說他們之間沒什麼……這還真說不通了吧?
邵謙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湊上前去,便要與燕崇湊趣兩句。
誰知,轉過頭去,卻被燕崇的臉色嚇了一大跳。
這晙時是怎麼了?怎的突然就成了個黑面神了?這渾身的黑煞沉厲之氣,倒似在詔獄審訊犯人時,一般無二了。
不過,這裡不是詔獄啊!而他盯著的方向……
邵謙的目光順著燕崇盯視的方向看去。
雪中紅傘,傘下,少男少女相對而立,身後,繁花如錦鋪展開來,景如畫,人如畫,怎麼看,怎麼都是賞心悅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