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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25:55 作者: 酌顏
    「我想著,那『槐柳先生』既然是進京趕考的舉子,怎麼也是成年男子,我單獨去見畢竟不好,有你陪著都還不夠妥當,咱們乾脆將大哥哥也一併叫上吧!左右,他也是個喜歡書畫的。」

    裴錦楓想想也是,那回,大哥哥偶然見了那「槐柳先生」的畫作,也是驚為天人。叫上他,倒更妥帖。

    當即,便是讓四喜去請裴錦桓。

    裴錦箬心頭,卻又是另外一番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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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葉准

    裴錦桓欣然應允。

    裴家兄妹、姐弟三人先去了清雅齋。

    余掌柜這回得了那「槐柳先生」的許可,倒是要爽快了許多。告知他們,那「槐柳先生」住得不遠,就在清雅齋后街的那條巷子,一直走到頭的那一家就是。

    裴錦箬有兄長和弟弟為伴,果然是有底氣多了。謝過余掌柜,便在小廝和丫鬟簇擁下,浩浩蕩蕩一群人往清雅齋后街而去。

    誰知,卻見那余掌柜口中的巷子口,居然已經候著一人。

    一身寶藍色的直裰,望著他們,笑得溫潤,居然是季舒玄。

    「嵐庭?」裴錦桓有些意外,「你如何也在這裡?」

    「余掌柜說,三姑娘約好了今日沐休來拜候『槐柳先生』,我起先不知覺先兄與照凌也一道來,是以,央著家姐一道過來看看。」季舒玄道,目光輕輕瞥向裴家兄弟二人身後的裴錦箬。

    她今日穿得清雅,不過一身玉白素裙,罩一件粉紫繡百蝶穿花的褙子,外面罩了一件厚絨披風,頭上一頂冪籬,輕紗直垂到腳邊,一陣風起,飄飄欲仙,紗內人兒,愈發顯得腰肢纖纖,海棠般明艷的面容在輕紗掩映之下,若隱若現,平添一縷神秘之感,撩得人心上發癢。

    季舒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直到「咳咳」兩聲,近旁傳來裴錦桓刻意的咳嗽聲,他這才忙不迭收回視線,垂眼道,「葉先生的居所就在前面,我為你們引路。」

    裴錦桓若有所思瞥了一眼他面上明顯的窘迫,還有泛紅的耳根,輕輕蹙起眉心。

    裴錦箬也瞧見了季舒玄的異狀,面上卻是不顯,在她看來,季舒玄的心思雖然越來越明顯,她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但她卻又只能裝作不知道。且不說她今生根本沒有嫁人的打算,就算她有一天,還是不得不嫁人,那個人,也不可能是季舒玄。

    他們之間明顯不可能,她知,季舒玄也知。

    何況,她確信,他們都珍惜彼此這個朋友,斷然是不會輕易揭破的。倒還不如當作什麼都不知,相處起來,方得自在。

    因而,她恍若沒有察覺,垂下眼,疑道,「葉先生?」

    「哦!『槐柳先生』姓葉。」季舒玄解釋道。

    輕紗之下,裴錦箬輕勾唇角,心中的篤定,又多了兩分。

    跟在季舒玄身後,幾人徐步進了巷子。巷子不長,縱深也不過十幾丈,卻有好幾戶人家。

    盡頭那一家,柴門半掩,門內一棵歪脖子柳樹如今已是落盡了葉子,在秋風瑟瑟中,枯黃的柳條輕擺,反倒添了兩分蕭瑟之意。

    季舒玄顯見是熟門熟路,逕自推開半掩的柴扉進了門。

    院子不大,卻還收拾得乾淨,空地上,除了放著一口大水缸,一些雜物之外,中間還搭起了竹架子,晾著幾件衣服。讀書人的樣式,卻皆是一般的料子,看上去,也皆是洗舊了的。

    不過三間屋子,中間一間垂著帘子,屋內的人,許是聽見了動靜,便是迎了出來。

    當先一人,穿一身半舊的夾棉長衫,灰白的顏色,襯得他的臉越發瘦削,那衣裳已是絮了棉花的,穿在他身上,卻還是有些空蕩蕩。他很高,卻也極瘦,偏偏,腰背,卻是挺得筆直筆直,竹子!裴錦箬想到的,唯一可以用來形容眼前之人的,便是這種植物。

    看清那張比記憶當中年輕了許多的臉,裴錦箬的心,總算是徹底落了下來。

    果真是他。

    前世里,最後清楚瞧見的人,從前,哪怕是讓燕崇也忌憚三分的,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閣老,葉准。

    裴錦箬對葉準的了解實在算不得多,不過多是從燕崇那裡聽來的隻言片語。只他們夫妻,本就不親近,能這般閒話的時候,更是少之又少。除了那些全鳳京城的都知道的葉準的生平,她唯一比旁人多知道的,還是偶然從大哥哥口中得知的。

    說是葉閣老擅畫山水,微賤時,曾以此餬口。等到他入了內閣,那些舊作便成了千金難求。

    裴錦桓曾偶然得到一幅,視若珍寶。

    有一次,她回娘家時,恰恰瞧見父親與大哥哥在賞鑒那幅畫,彼時瞧過一眼,那是一幅秋色圖,遠山用寫意手法,而近旁一棵槐樹卻用了工筆細描,因為畫法特殊,是以印象深刻。也是那時,才從裴錦桓口中得知葉准作畫的「雅號」----槐柳先生。

    只是,到底時間太過久遠,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那些記憶,便有些模糊了。

    她瞧見「槐柳先生」時,只是覺得有些耳熟,靈光一閃,才想起這一茬。直到往清雅齋去尋,見到了前世那幅被裴錦桓視若珍寶的秋色圖時,她才確定了,槐柳先生,正是葉准。

    前世最後的那些記憶,已是有些斑駁模糊,唯獨記得,有一隻枯瘦的手,將她掉落的那枚玉佩拾了起來,還有……便是那一場不知是夢境,還是真實的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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