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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25:55 作者: 酌顏
    這一堂課,是術數。

    教授的先生,是與馮老夫子同科,卻只中了同進士的陳老夫子。

    陳、馮二位夫子最是不對盤,即便是在學生面前,也經常對嘴。

    自是因著這兩人的脾氣一般無二,都如那茅廁里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嚴肅古板。

    因而,他的術數課,這一屋子的貴胄子弟們哪怕多只是應景學學,卻都是個個都挺得腰背筆直,鴉雀無聲。即便是聽不懂,上下眼皮直打架,那也是都強撐著。

    只裴錦箬卻頭一回這般精神的,專心致志聽著課,反而還聽出了幾分趣味。

    這些從來聽來艱澀無比的東西,許是因著後來幫燕崇管過幾年的私產,常看帳簿的緣故,竟是變得簡單易懂起來。

    不過想想她剛開始接管時那手忙腳亂的無措樣兒,興許,這輩子,是再不會有那樣的時候了。

    如今想來,那個時候,被燕崇冷著臉,沒日沒夜地壓著,跟著帳房先生學記帳、看帳、算帳,那些苦,倒也不算白挨。

    回首去看,前世給她留下的底色,卻也不獨獨只有晦暗與悲痛。

    正在這時,肩膀上,卻被人輕輕戳了戳。

    裴錦箬先是沒理,只挪了挪肩膀,當作不知。誰知,後面那人卻是鍥而不捨,又戳了戳,比方才用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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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季少

    而且,這回不只動了手,還動了口。

    壓得低低的,響在她耳後,「你方才那番話,已經算是服軟了,用不著現在還這麼裝吧?」

    博文館中,原本夠不上來這兒進學的,不只裴錦箬和裴錦楓姐弟二人。

    只是,比起裴錦箬來說,其他人都要低調上了許多。

    比如後面這一位,說起來,家世還不如裴錦箬姐弟二人。

    裴家雖然地位算不得顯赫,裴世欽丁憂之前,也不過只是一個四品,但怎麼也算得是官宦世家,累世清流,可後面這一位,卻是連小官兒也不是的。

    但卻耐不住人家家裡有金山銀山啊!

    皇商季家的嫡子,季舒玄。也不知是走的誰家的路子,這才將這孩子送進了博文館,別的不說,這銀子想是沒有少花。

    不過,這孩子卻是比裴錦箬會來事兒。

    雖然也是個不學無術的,回回校驗,與裴錦箬一般,都是拿個最差的丁。

    但架不住人家人緣兒好啊。

    這博文館上下,跟他稱兄道弟的,可不在少數。

    從前,他倒是從不搭理裴錦箬的,上課時,多是趴著睡覺,從頭睡到尾。先生們好似都習慣了一般,從不管他。

    今日,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

    裴錦箬悄悄瞄了一眼上首的陳老夫子,忍不住嘆了一聲。

    她早前,倒也想過,要想法子跟後面這一位打好關係,如今......他主動來搭話,自己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就怕錯過這村兒,沒這個地兒。

    猶豫了片刻後,裴錦箬很快打定了主意。

    抽出一張紙,刷刷刷幾下,寫了一行字,將紙揉成了團,往身後一扔。

    那紙團倒也爭氣,乖乖地落在了季舒玄的桌上。

    加上,裴錦箬是看好了時機,動作又快,倒是未曾被陳老夫子察覺。裴錦箬經了那麼多事兒,別的不說,心性倒是穩了許多,做完這一些,居然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穩如泰山的模樣。

    誰知,她的穩若泰山,卻是眨眼便被人盡數破壞了,「居然還要等到散課後再說,這是怕挨罰呀?」

    季舒玄捏著那張紙團,隱去了眼中的詫異,沒想到,這裴錦箬的字居然還不錯,雖然是倉促中寫就,但也足可見功力,最要緊,那不像是女孩子家常練的簪花小楷。

    裴錦箬哪裡知道自己的一張字條,倒是讓季舒玄想了這麼許多,只是本來還平穩的心跳,因著這人開了口,砰砰急促起來,難得有些心虛。

    抬頭往上面一瞄……沒想到,恰恰與陳老夫子一雙眼對個正著,心口不由一縮。

    偏季舒玄躲在她身後,一無所覺,還在不知死活地笑眯眯道,「說好了散課談,可別反悔啊!」

    「季舒玄!裴錦箬!你們二人課堂之上,交頭接耳,是在說些什麼?可是在討論方才我給出的這道題目?」

    沒能等到裴錦箬的回應,卻是上頭的陳老夫子很不給面子地直接點了兩人的名。

    裴錦箬咬牙,完了!被連累了!

    但被夫子點了名,無論甘不甘願,兩人只得站了起來。

    看著滿屋子的人,目光唰唰唰,有志一同地朝著他們這個方向射來,裴錦箬雖然面上還能端著沉靜,心裡卻已經將季舒玄罵了個狗血淋頭,這人是有病啊?有病啊?還是有病啊?

    都讓他散課再說了,他還說什麼說?

    「先生!我方才瞧見了,裴錦箬給季舒玄扔了張字條!」陳老夫子慢吞吞起了身,往他們這裡踱來時,裴錦箬已經繃緊了心弦,卻沒有想到,沒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這個時候,卻有人笑眯眯地舉手告起了密。

    裴錦箬驀然扭頭,便是瞪了過去,又是燕崇他們那一群狐朋狗友當中的一個,瞧見她眸中的狠光,卻是半點兒不懼,衝著她笑得好不歡快,唯恐天下不亂。

    沒得懸念,陳老夫子到得跟前時,那張字條便被收了去,而他們兩人被陳老夫子那雙眼上上下下瞄著,即便是站著,也覺得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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