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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23:10 作者: 三月果
    司徒晴嵐自卑之處不過是她的年紀與出身,焉知這兩點恰恰是她的優勢,正合皇帝的胃口。只要她能把握住進退,假以時日不愁得不到皇帝的喜愛。

    而對余舒來說,安排司徒晴嵐進宮另有用處,太后不是閒得無聊嘛,那就把後宮這灘水攪渾了,讓她陷在裡面爬出不來。

    「太書,您的知遇之恩與成全之義,晴嵐感激不盡,若有來日必當償還。」司徒晴嵐鄭重其事地許諾。

    余舒一笑而過,她不信什麼來日必報,人都是會變的,她沒指望司徒晴嵐有朝一日飛上枝頭還會對她像現在這樣低聲下氣唯命是從。但是她可以保證自己站的永遠比他們高,永遠都需要他們仰視。

    人活一世,若然不爭,又有什麼意思。

    第八百一十五章番外(三十九)

    就在大燕定都天京後,朝廷局勢日趨穩定之際,以長江為界,南方則呈現出一片混亂的跡象。追溯到四個月前,安朝亡國前夕,兩位皇太后與皇后夏江氏帶著年幼的太子劉嬴前往洛陽行宮避難。

    同年八月,年僅六歲的劉嬴在洛陽被擁立登基稱帝,臨近州縣紛紛響應,而遠在天京受困的崇貞皇帝則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退位」。次月,燕帝派出的南征大軍抵達洛陽,用時三天攻破城池,兩位太皇太后與皇太后夏江氏再次帶著小皇帝狼狽脫逃,直奔福建。

    十萬燕軍兵分兩路,一路南下追擊,一路緊隨其後招安與善後,戰火從洛陽一直燒到了江南。面對久經百戰的大燕鐵騎,前朝衛所兵馬不堪一擊,更別說那些臨時召集起來的義軍了。前朝餘黨從屢戰屢敗到不戰而降,而小皇帝與夏江太后也在戰亂中不知所蹤,瑞氏與薛氏兩位太皇太后被俘,押送回京。

    十月末,燕帝冊封紀氏為後,昭告天下。冊封大典剛剛結束不久,欽差大臣管瑜自洛陽歸來,押運著十多輛囚車抵達京城,其中關押的儘是前朝餘孽,包含瑞氏與薛氏在內。

    跑了小皇帝母子,燕帝並未遷怒怪罪,拿到管瑜為征南大將軍馬鵬輝等一干將領請功的奏章,當夜就批了。次日早朝上施恩,任命管瑜為刑部尚書,領武英殿大學士,准入內閣;馬鵬輝封勇毅伯,賞黃金百兩,賜汗血寶馬。其餘眾人論功行賞,不再贅述。

    管瑜一躍成為皇上眼前的紅人,下了朝就被一群人盯上了。不為別的。這位新晉的大學士今年剛滿三十歲,老大不小,生得卻是斯文俊秀,早年娶妻病逝,只得一個女兒年紀還小,無父無母,更無弟兄。實在是個讓人稱心的好女婿人選。

    眼看著皇帝立了後。朝中眾臣都興起結親聯姻的心思來,誰家有兒有女,可不得先下手為強麼。於是一下早朝。管瑜就被人重重圍住了,邊是道賀邊是同他套近乎。

    余舒和薛睿自是不會湊這份熱鬧,更不需去巴結哪個,兩人說著話兒從太極殿走出來。路過這一群人身邊兒的時候,余舒回頭瞅了一眼那管瑜。看清他長相如何,頓時就猜透了這些人打的什麼主意,不由地莞爾一笑。

    薛睿只瞧見她衝著管瑜那小白臉發笑,咳嗽了一聲。道:「你別看這廝長相斯文正派,其實jian猾的很,當初我帶兵攻下定州。這廝就跟在後面撿便宜,一滴血都沒見過卻在傳回大都的戰報上撈了一份軍功。這回他也是用花言巧語哄得皇上派他出任欽差南下。跟在馬鵬輝後頭搶功勞,居然叫他混進內閣了。」

    余舒一聽就知道他這話里有水分,管瑜果真如此不堪,他一早就會動手剷除了他,豈會容人在燕帝跟前獻媚。她沒有拆穿薛睿,而是說:「此人一臉桃花相,得意不了多久就會有麻煩上門,你且看吧。」

    薛睿樂了,方知她剛才那一笑是幸災樂禍,不是別的。

    。……

    兩人說笑出了宮門,薛睿是能在宮裡乘轎子的,不過他更樂意多陪她走一段路,千辛萬苦換來的朝夕相伴,怎麼可以不加倍珍惜呢。

    今日偷閒,薛睿便約了她下午出門遊逛,沒說去哪兒,只教她穿得舒服隨意一些,到時他去接她。說來他們雖是定了婚事,可是一個忙著修書,一個忙著重整司天監,至今連個幽會的空暇都不曾有。

    余舒回到家中,先讓人準備熱水,吃了一碗養身的玉露羹,再去沐浴,只需往浴桶里一坐,自有丫鬟奴婢為她洗頭擦背,按摩手腳,這時節地下燒著一條火龍倒不覺冷。她早年不習慣有人跟前跟後地伺候她,但是身居高位之後,這毛病慢慢就改了,實在是她在外面已經累得夠嗆,回到家再不能好好享受一番,拼死拼活賺那榮華富貴何用。

    「待會兒出門,尋了輕便的衣裳來。」她吩咐了一句,浴房門外的丫鬟應聲,扭頭去找專管衣物箱籠的鑫兒姐姐。

    等到余舒出浴,披著絨衣從小門通廊回到臥房,鑫兒已將這一季新裁的衣衫裙襖都給拾掇出來,連靴子和掛件兒都一一配好,一併擺到眼前。

    今年冬天不嫌冷,前日裡下了一場撲撲朔朔的小雪,這兩天太陽又冒了頭,余舒耐寒不耐熱,便讓丫鬟把長毛的大衣和斗篷收了起來,挑一身青玉色暗花的織錦棉裡子對襟小袖,只在袖口鑲著黑狐裘子滾邊,里襯一條鴉青色百褶長裙,及著腳後跟,露出青金厚底子云頭靴,腰間再掛上一串水晶流蘇禁步,就算齊活了。

    熏幹了頭髮就坐在妝鏡前面梳妝,挽成桃花髻,戴上一朵時興的紫貂絨簪花,點綴兩根瑪瑙釵子,膚白不必傅米分,拿絲綿蘸上薄薄一層胭脂在腮邊暈染,唇上點一點,最妙是那一雙不必修飾的柳葉彎眉,眉心點綴金箔花鈿,妝成再看鏡中,這一位冰肌玉骨的佳人誰能將她聯想成傳聞中手眼通天的一代女臣呢。

    「姑娘眉毛生得這樣好,可惜了平日總是描得又粗又厲,」林兒巧手妝扮好,嘟嘟囔囔了一句,看到鑫兒沖她皺眉,沒敢再說下去。外頭多有傳言她們姑娘是個毀了容的無鹽女,其實她眉心那一道傷疤並不醜陋,只是姑娘喜歡用硃砂膏將它繪成一團醒目的焰火,偏要再描出一雙肖似男兒的劍眉,讓人望而生畏,根本不敢直視她的容顏。

    余舒照照鏡子,也覺得自己這樣比平時漂亮,更像是個女人家,不過沒法子,她是司天監之主,是凌駕眾人之上的一品大臣,若拿這一副嬌柔可欺的模樣出入朝堂,談何威信。

    「讓人去前頭看看,平王的車馬到了麼。」她扶著丫鬟的手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走了兩圈。放慢步子倒是有些大家閨秀的風範。

    不一會兒,門外就有回話平王爺到了,正在客廳等候。余舒挑了小葵跟著,沒多帶人,直往前院去了。走到客廳門外,就聽到裡面的談笑聲,一個是薛睿。一個竟是余修。

    「哈哈哈。然後那趙大就嚇怕了,以為他真地瘸了腿,哭著喊著再也不敢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饒,我於是才拔了他腿上的暗針,饒過他這一回,想必他再也不敢到別家醫館去訛人。」

    「你做得對。似這等欺軟怕硬的小人,就得讓他自食惡果。以後才不會去害人。」

    余舒在門板後面略站了一會兒,聽見他們聊得高興,不由翹起嘴角,走了進去----「聊什麼呢?」

    薛睿回頭看到她煥然一新的樣子。心口亂悸,別人冬日穿紅穿黃才能顯出暖人,只有她配上這樣冷冷的色調。一樣的相宜,並有十分的風姿。難得一見的嬌態更是讓他瞧得心都化了。

    余舒望見他炙熱的眼神就知道她今日妝扮對了,撩了他一眼,轉頭同弟弟說:「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余修咧嘴笑道:「胡天兒約了我下午陪他去給他小妹妹挑選生辰禮,爹就讓我先回家了。正好在門口撞見王爺,我替你待客,嘿嘿。」

    胡父託了余舒的福,沒被罷官逐家,仍在禮部做侍郎,可惜他岳父大理寺卿郭槐安雖有棟樑之才,奈何一心致仕,不願留在朝中,薛睿念著當初情分,求得燕帝恩准他告老,未有加罪。

    「你們要出門是吧,那快去吧。」余修起身往外走,路過余舒身邊,背對著薛睿沖她眨了眨眼睛,回頭道:「王爺別忘了咱們剛才說好了,您有空帶我上郊外騎馬打獵呀。」

    薛睿答應,等他走沒了影兒,再對余舒道:「你都告訴他了?」小修之前對他的新身份有些排斥,今日一反常態同他親近起來,可見是知道了什麼。

    余舒語氣無奈:「誰讓這小子念念不忘他的薛大哥,要不對他透點口風,只當我是個負心人呢。」

    「你們姐弟兩個都是重情之人。」薛睿上前去牽過她的手,低頭細看她眉眼,一個側身遮去了客廳門外的視野,湊到她眉心處輕輕啄了一下。

    「阿舒怎樣都好看。」

    余舒一根指頭戳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推開,眼角嘴角都是笑:「我們上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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