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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32:01 作者: 池芒
岑枳頭微偏,悄悄看了賀知野一眼。
抿著唇,像自我開導般,小肩膀微聳了下。
岑枳啊岑枳,你怎麼了?
朋友。
還不好呀?
-
零點已過,賀知野靠著二樓窗台,指節間一點猩紅被秋日夜風吹得忽明忽滅。
香菸又自己燒了一小截,賀知野垂眼,食指尖在細長煙身上輕敲,一截菸灰掉在煙缸里。
看見小姑娘從簡星疏車上下來,倆人熟稔地打招呼道再見,他是很不爽。
不光是不爽,甚至還有一種很久沒有體驗過的,不高興的情緒。
尤其是聽到小姑娘說「但我和他的熟,和你的這種,又不太一樣」的時候。
哪裡不一樣,他沒問。
是沒興趣知道,還是不想知道,他也說不上來。
甚至因為這點說不上來的情緒有些惱火。
他也想過,這些事兒要換了以前,他會做點什麼?
結果答案是這問題沒有存在的基礎條件。
因為要換了以前,不管是「岑枳」們還是「簡星疏」們,對他來說都是沒有交集,不關痛癢,毫無感覺,也不會想去了解的人。
除了馬嘉悅和楊垚,就算是單方面把他列為死敵十幾年,恨不得見一次面就跟他干一架的簡星疏,對他來說也就是一個名字。一個他聽到了最多會說一句「哦,知道了」的符號。
可什麼時候開始,他面對簡星疏的時候,竟然也產生了一種難以理喻的敵意。
這敵意里還摻著複雜的焦躁、不安,和危機感。
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岑枳」不再單單是個名字,而是個具象出——
愛吃奶糖,身上永遠帶著點兒清甜味兒;寫字一筆一划像個小學生,字體卻漂亮得像印刷;不在外面吃一切魚類食品和剁碎了餡兒的肉,看著對吃的很挑剔卻能一連吃五頓麵條;明明對甜食很感興趣,小蛋糕卻不僅只吃草莓味兒的,還得每周固定時間,周一早周四晚;哄起人開心來完全看不出半點不真誠,偶爾說起實話來又讓人氣得牙痒痒的——
明朗鮮活的小姑娘。
也是個捏著顆奶糖,柔軟指尖抵住他掌心,小心又執拗地塞給他,跟他說「這是定金」的小同桌。
還是個怕自己不和她做朋友,明明成績好得一塌糊塗,還要苦著張小臉做他總結的高一基礎題的小騙子。
或者是個,會在白牆上搞幻燈片似的投影,讓他不要不開心,用字影邀請他明天中午一塊兒吃飯的——小太陽。
賀知野眼皮動了下,盯著樓下一早熄了燈,那面灰白色的院牆。
畫面重現。
所以賀知野,為了簡星疏這點兒破事兒,你到底要人小姑娘哄你幾回?
你這敏感矯情的彆扭程度,都不知道誰才是那個軟軟乎乎,得被人哄著慣著的小姑娘了。
況且賀知野,你就是人一同桌。
現在也算是朋友了。
但你還能管人小姑娘交什麼朋友了?
甚至人家認識得還比你早,兩家家長還他媽是熟人。
男孩子垂了下眼睫毛,捻滅那截已經燒到尾,一口沒抽的煙,傾身撐住窗框沿兒,腦袋有點兒失重似的低下去。
無聲地,長長吐了一口氣。
-
周一自習課的家長會,岑枳乖乖坐在位置上。
講台前站著高文山,右手邊坐著賀知野,前面是一教室的家長。
整個班,估計整個學校都是,就她和賀知野沒家長來開會。那些需要傳達給家長,再由家長傳達給學生的精神和指示無人接收,於是高文山非常和善地告訴她:那你就和你同桌一塊兒,自己參加家長會吧。
經歷了家長進場的奪目注視,高文山的激.情介紹和表揚,家長們熱烈昂揚的鼓掌和回頭二次研究,此刻進入尾聲的家長會,終於讓岑枳盯著前面44顆後腦勺,不再那麼緊繃了。
倒是她同桌,似乎一早習慣了這種大場面,面對那麼多家長的注目禮,仍舊懶洋洋地癱在他的椅子裡。
那表情淡定得仿佛不是來開家長會的,而是坐在最後一排來聽公開課的。
岑枳悄咪咪看了他一眼,繼續聽家長和班主任的溝通環節。
不知道誰的爸爸問了一句:「高老師,我們家孩子這成績,感覺上個二本都夠嗆啊。您說他初中那會兒學習也還行,不然也不會考上高中。但咱們做家長的也真不能怪他,我看他也學了,也挺認真,但就是考不好啊。您說他以後可怎麼辦啊。」
「茂爸爸,」高文山慢騰騰地說,「您是第一次來給茂逸明開家長會吧?您先別著急啊。」
「這也是我今天想和各位家長討論的。」高文山說。
「我想啊,學生的職責和任務,的確是學習。但人生,是不是並非只有學習這一條路。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家長對這句話,其實比孩子們更有體會。當然,單純以我本人的經歷來說,我非常贊同,也非常確定,學習,是一台非常非常好的拓路機。它能讓孩子們站得高一點,更高一點,看清楚岔道有幾條,TA又想踏上哪一個路口。」
高文山笑眯眯地撐著講台:「茂爸爸,您知道茂逸明去年在學校文藝匯演上編導的那出喜劇短劇,在小視頻app上有十萬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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