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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32:01 作者: 池芒
整個人透出一種「媽的,這上面都是些什麼玩意兒」的恍惚狀態。
岑枳懂。
沈彥和戚舟看她用變量代換求極限的時候,也是這種表情。
但岑枳還是有點兒懵。
名字?什麼名字?
岑枳摁滅手機放進課桌肚,小手慢騰騰挪上課桌面,視線從賀知野臉上擰回來,闔上化學書,翻開。
闔上,再翻開。
她化學書里里外外嶄新如初,萬一掉了,連憑字跡找到正主都是奢望。
明白了。
她新同桌,果然挺關心她的!
賀知野問完,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這點莫名其妙的情緒,又在小姑娘一副「這他媽怕不是個傻子吧」「他到底在說些什麼玩意兒」「等等,他怎麼知道我每本書都不寫名字?我都得自己確認下」的困惑表情與求證下層層疊加,成了莫名其妙的煩躁。
賀知野稍稍撩起點眼皮子,瞥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微眯了下眼睛。
下一秒,這點煩躁卻毫無徵兆地,在還沒質變成別的什麼情緒的臨界線前,被人猛踩了一腳剎車。
小姑娘像是終於想通了,拉開文具袋的拉鏈,摸出一支頂著玉桂狗的水筆,啪嗒一摁,小小的掌心壓住書皮,趴上課桌。
她坐姿有些奇怪,字寫得也很慢,一筆一划的,發力點還有些笨拙,像個剛學寫字的小學生。
字形倒是漂亮,標準的小楷,要不是墨跡沒幹,說是印刷的都有人信。
於是賀知野就看見她,在書頁上耐心細緻到近乎虔誠地寫下兩個字:岑枳。
岑枳寫完坐直,很輕地,像鬆了口氣一樣鼓了下腮幫子。
接著轉過腦袋,看向賀知野。
眉目漆黑的少年,此刻半張臉沐在陽光里。光影錯織間,有浮塵肉眼可見,像一張覆了細微噪點的膠捲相片。老師講課的聲音都被摩挲得朦朧起來。
明明是暖色的光線,他五官卻顯得冷淡又銳利。
岑枳有一瞬間的恍神,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還沒和新同桌,做過基本的自我介紹。
不禮貌。
岑枳不清楚南北大佬們的文化水平差異,會不會像南北文化一樣巨大。
但她也不能問:這倆字,你都認識吧?
不禮貌,很像挑釁。
她在社交情境訓練的時候,著重學過。
於是體貼地按照沈彥和戚舟的平均水平為基準,摁住化學書,慢慢往賀知野面前推過去。
賀知野眉梢輕提了下。
「岑枳,」小姑娘伸出細細白白的指節,修剪得乾淨圓潤的指尖,點在名字下面,隨著她念那兩個字的時候,慢慢往上一提,又畫了個小小的v字,語速很慢,「我叫岑枳。」
岑枳到底是個很守規則的人,自認為上課還是不能光明正大講話的。
但接下去要說的話,很重要,也有些長。
於是她很自然地,把腦袋和上半身悄悄往賀知野那側偏過去。
「枳枳。」她右手食指指著自己名字里那個枳字,換了個聲調,「你要是想叫我小名,一定要叫我枳枳哦。」
少女聲調軟軟的,那點著重的強調里,卻仿佛帶著點小小的固執。類似於不容抗拒的撒嬌。
她靠近過來,賀知野又聞到那種,屬於她的混雜著甜奶味兒的清香。
賀知野不動聲色地坐直了些。
「還是這個字。」女孩子粉潤飽滿的指尖,又在書封上輕輕平劃了一下。
岑枳很認真地,小聲告訴他,「但我喜歡別人叫我小名的時候,念第一聲。」
第5章
賀知野聽她說完,又看她做賊似的偷瞄了眼背對著他們寫板書的化學老師。
見老師沒發現她的這點小動作,才放心地偏過臉,無聲看向他。
賀知野沒應聲。
小姑娘的耐心也似乎沒想像中那麼好。
才等了三秒,她就又用指腹,在那個「枳」字下面很用力地摁了下。
粉潤的甲面頂端,彎出一輪白色的小月牙。像極了無聲的催促。
賀知野抄在兜里的指節不自覺地蜷了蜷。
好像哪個地方,也被某種小動物柔軟的肉墊,不輕不重地摁了下。勾起點兒莫名其妙的,說不清是不是不耐煩的感覺。
賀知野視線壓著的落腳點,似乎在她化學書越界的範圍。
也不說話,也沒多餘的動作。
岑枳突然有些緊張。
想起小學時候有次午休,她趴在課桌上睡著,胳膊肘不小心超過那個同桌小男生畫的三八線。
她天生對冷熱和痛覺感應遲鈍,醫生說過,不少阿斯都有這種情況。
可那回,她是被胳膊上的刺痛扎醒的。
那個小男生舉著削尖的鉛筆,明明哈哈大笑著,說出來的話卻讓她不理解:「我就說傻子不怕疼吧!你們還不信!剛剛誰和我賭五包辣條的!」
小小的岑枳低下頭,茫然地揩掉了胳膊上泅出的血珠子。
後來,她聽見老師批評了那個男生,又給他們調換了座位。她這才知道,原來,對方是討厭她的。
覺得阿斯伯格綜合徵是精神病,有精神病的就是殘疾人,殘疾人怎麼能和他們這些正常小孩一起上學。
但那個同桌,是老師安排的。新同桌卻和舟舟一樣,是主動邀請她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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