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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5:59 作者: 青絲著墨
在她最難熬的時候,在最深切的孤獨里,更能看到內心的渴望,沉默里,也更加容易爆發前所未有的心傷。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的自尊和固執的驕傲。
她只要一想到他曾經計劃將她送出去,並不僅僅是為了她的安全,也是為了掩住虛與委蛇的聯姻對象的嘴巴,她便覺得不甘。
而在那樣關鍵的時候,在那天夜裡,他選擇要了她,何嘗又不是對她的一種謀算。
而他以簡家的宴席為轉折,也是她無形推動的結果。
他許諾她的自由和美好,都是在他可以控制的範圍內。
鳥以為把魚提到空中是一種慈善的舉動。
程礪給她的溫柔和寬容,以及那些寵愛,於他,穩妥,於她,卻並不是最合適事宜的。
他用他最擅長和認為最穩妥的方式,一步步往成功走過去,最後無形中,將這樣的方式也帶到了對待感情和生活上面。
但是。
姜鹿爾就是想要他知道,即使不用其他東西,也是可以活下去的,也是可以成功的。
這樣的固執,歸根結底來源於最開始那一聲槍響,將她從夢疴中驚醒。
但是這樣的固執,也讓她意識到。
其實,她並沒有她想像的決絕。
後來,生活漸漸平靜穩妥下來,她終於可以喘口氣的時候,她也想過,也許有一天,他們會見面,然後那時候,她已經垂垂老矣,她的孩子也已經長成年輕人的模樣,這樣的稜角和面龐,那時候,程礪,會不會第一眼認出他來。
年輕氣盛的時候,心事是隱秘的,埋在最深的地方,為了一兩句話,可以負氣而出,彼此永不再見。而等到經歷了世事,才漸漸發現這些情緒這些憤憤不諳的固執都無濟於事。
這個時候,漸漸選擇於生活的妥協。
漸漸的,連這樣的想像也開始埋藏起來,連她自己也樹可以說服自己,其實她更適合這樣的生活。
再漸漸的,習慣了平靜後,姜鹿爾覺得自己是有把握可以平靜見到程礪的。
甚至可以平靜而客氣談論起他們的過往。
但一切,都是想像。
猝不及防的相見,總是發生在最不經意之間。
「程先生。」她先開口。
「鹿爾。」程礪的聲音帶著不確定的低沉,還有輕微的喑啞,他遲疑著慢慢上前,慢的幾乎是像在靠近一個隨時會破碎的幻夢一般。一腳踩在光影,一腳踩在陰影中,短短一瞬間,卻像是過了許久,然後終於看清楚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她的頭髮已經長長了,微微捲曲的頭髮垂在腿上,身段和臉龐都有了女人的韻致和奪目的美麗,也有了生活沉澱的痕跡,一隻腳上還裹著白色的紗。
「你的腿?」他目光移下來。
「沒什麼。」她硬著聲音,保持著生分。
「我看看。」他蹲下來,很自然半跪在地上。
姜鹿爾縮腿,但並沒有什麼用。
「程先生,這樣不太合適。」
「不太合適?」他如夢初醒一般抬頭,看見她漆黑的眼眸,面色一怔,目光快速掃過臥室,昏暗的室內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並沒有結婚或者有其他男人的痕跡。
那麼是什麼不合適。
他像以前一般低聲哄她:「鹿爾,你看你的腿沒包紮好,這樣會影響恢復。」
他仰著頭就那樣看著她,輕聲問:「我幫你重新包紮一下吧。」
姜鹿爾不受控制心跳加快了,她不動聲色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情緒的變化。
「男女有別。」她的回答拒人於千里之外。
程礪飛快回答:「我會帶著手套的。」
身量挺拔的男人半跪在那裡,有著橫掃一切的力量,卻顯得弱勢而又脆弱,不願違她所願做任何一件事,甚至包括詢問和解釋。
這樣的樣子總是叫女人心軟。
姜鹿爾沒說話,她微微嘆了口氣。
程礪於是伸出手去,顫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緒,他飛快的將她腳上的紗布鬆開。
然後將旁邊的薄紗蓋在上面,再將她的椅子轉向自己。
「鹿爾。」他看著她,似乎仍然在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夢中。
姜鹿爾突然感覺到了不安,熟悉的動作熟悉的口吻,他正在用熟悉的一切,飛快將一切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我看到了那朵花。」他突然沒頭沒腦的說,微微起身,將不遠處的藥酒伸手端過來。
然後他將藥酒倒到了手裡,將雙手微微搓熱。
姜鹿爾按住了他的手腕,只是短短一瞬,他感到了她指尖的粗糙,更多的情緒從心裡涌動出來。
「我就想,也許這是她種的花。」
「不用……」姜鹿爾拒絕。
「這藥酒很好----我以前用過,治療跌打損傷只需要一點,就這樣搓熱,在沒有傷口的地方微微一揉,舒筋活血,效果很好的……」他鄭重其事的介紹,然後說起這藥酒的成分,男人的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頭髮帶著幾絲凌~亂,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藥酒的介紹上,就像一個虔誠的夥計懇求顧客的垂憐一般。
然後他就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