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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5:59 作者: 青絲著墨
    姜鹿爾咬牙,微上前一步:「你以為我不敢?雪音呢?她在哪裡?」

    「李雪音麼?放心,她很好。至少,看在你的面子上,程礪對她會仁慈一些。」簡溫轉過身,慢慢向大廳一側走過去,「也許,你面子足夠大的話,他也會對我仁慈一些。」

    「站住。」姜鹿爾警告,但是簡溫顯然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仍然徑直向前。

    姜鹿爾咬牙,近在咫尺的瞬間,一梭子彈打在了他腳下。

    簡溫果然停下來了。

    「我真的會開槍。」姜鹿爾儘量放緩語速,掩飾自己的緊張。

    「我也會。」他一歪頭,立刻有人動手一顆子彈穿透了林深的小腿,他頓時悶哼一聲跪倒在地,額頭浸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姜鹿爾手緊緊握著槍,對方根本不受威脅,她在意的對方毫不在乎。

    「我對你客氣,並不代表我會對他留情。鹿爾,過來。」

    他走到了大廳的角落,一手按在客廳角落覆蓋的白布上,用力一揭,一架嶄新的鋼琴出現在面前。

    他坐了下來,拍拍身旁的位置,好像招呼一個熟稔的朋友一樣,邀請姜鹿爾。

    「合奏一曲吧。」他說,「等下出去以後恐怕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姜鹿爾正取下面紗暫做手絹為林深捆住小腿為他勉強止血,林深滿頭大汗,眼裡都是為她的擔心。

    姜鹿爾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想說什麼:都怪自己,將她牽連進來。

    她搖搖頭:「不關你的事。」

    大廳裡面的人少了很多,三炳他們都不在了,而簡溫的人也少了很多,地上稀稀拉拉覆蓋的餐布下面躺著幾具屍體,這一切都在說明這裡一定發生了什麼?

    李雪音並不在這裡,按照簡溫的話,她是被程礪或者程礪的人帶走了,姜鹿爾心情有些複雜,但是卻明顯感到微微鬆口氣。

    「用紗布止不了血。」簡溫道,「如果你不過來的話,我保證,他可能會更糟糕。」

    姜鹿爾起身,林深拉住她的手,姜鹿爾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放鬆:「別擔心。」

    她將槍別到自己的腰上,然後向簡溫走過去。

    帶著血跡的手觸碰在黑白琴鍵上,有一種淒涼的美。

    「我不會彈琴。」她收回手。

    簡溫恍若未聞,他的手放上琴鍵,修長的手指是天生的琴手,以上拍開始的旋律響起,幾乎沒有附加的裝飾音。

    這是一曲四首連彈的曲子。

    姜鹿爾看著他,他蒼白的側臉帶著一點迴光返照的紅暈,仿佛只要點動音樂,就有什麼東西從順著他的指尖從心裡湧出來了了。

    內斂的節奏涌動著樂者某種壓抑的自我掙扎。

    他忽然轉頭看姜鹿爾,女孩子一張看不清面目的臉龐,越發顯得那一雙眼睛漆黑如墨。

    姜鹿爾不動,他便看了旁邊一個隨從一眼,對方立刻執槍向林深走去。

    姜鹿爾抬起手,這支曲子和它的創作者一樣出名。一個曾經跳河最後死在愛妻懷中的天才和瘋子。

    大部分曲調都蘊藏著想通的旋律語法,和聲用對位手法卡農或賦格處理,對於技巧,這位天才的樂聲更需要的是情緒。

    她的手指放上去,幾乎是同時,樂聲連起來了,不同的情緒激烈碰撞,行雲流水的琴聲從破碎的窗戶中流淌而出。

    正在外面布防的程礪忽然頓了頓,揚手制止了正準備向大堂發射花河預備強攻的下屬。

    三炳:「賤人就是矯情,來來,給我調轉方向,瞄準彈琴的地方。」

    安岳擦了把汗,他的頭皮被一顆子彈滑過,頭上包了一塊白布,看起來年輕了很多歲:「剛剛老七說那邊進了兩個人,像是達雅族長的使者。」

    三炳忙著校準:「使者,使者,使著使著就死了了嘛。」

    程礪伸手按住了他的炮筒,臉色忽然變得有點難看。

    更遠一些的地方,一輛黑色汽車正順著山路向碼頭駛去,在多多島的醫療條件甚至比不上高級遊輪上的醫生。

    李雪音已近休克,一隻沾血的手上抓著一塊小小的布料。

    一滴眼淚滑過眼角。

    第六十五章

    簡溫愛樂, 一如他的母親, 但是在一場意外中, 他的母親手腕受傷, 之後琴樂不曾再動。

    簡溫本已跟了南洋新加坡的老師, 聽聞信息不聲不響回來,只說自己天賦有限, 寧可將時間花在煙園深礦中,也不願再浪費時間。

    從此不再多提。

    但是這樣的曲調, 即使從一個外行來聽,也忍不住豎起耳朵。

    人類對美好的東西帶著天生的友好。

    琴聲華麗流暢,但是程礪卻在其中聽出了更多的東西。

    他腦子裡幾乎不由自主般想到了曾經在李家的盛宴上, 在留聲機空白停頓之後, 那凝滯後行雲流水般的樂聲。

    他們當時坐在車裡, 簡溫在驚嘆,簡艾在看他。

    而他的心只在那明亮嚴謹的音符中跳躍。

    那一刻,四面都是風, 吹亂了他後頸窩新生的短髮,琴聲漸漸變得時隱時現,已經接近尾聲。

    這是屬於他的鹿爾才會有的琴聲。

    支援的隊伍都已經到了, 訓練有素的槍手經過簡單易裝以密不透風的姿態將整座寕圜圍困,這一場由簡瑜開始的捕網緩緩收緊, 最後變成簡家人的作繭自縛,而以特殊名義邀請來的剎帝利高層早已經殞身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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