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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5:59 作者: 青絲著墨
「他們是瘋了嗎?」周香公跟在姜鹿爾身後戰戰兢兢問。
狄勇勇站在長凳上大聲宣布,這是上岸前最後一頓。
「周香公已經測算過,還有一天就可以到岸。」程礪的話讓眾人放下了最後的顧慮,還剩一天,現在不吃,等著上岸留給別人嗎?
一路忍飢挨餓的賣~身漢們所有的理智全部扔到了爪哇國,興高采烈和歡聲響徹甲板,美酒加滿了水,人人都爭先恐後的拼命往嘴巴裡面胡吃海塞。
「啊,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鬼鬼祟祟正想撿一杯羹的周香公聲音被淹沒了,話還沒說完,就被兩人拖走了去。
姜鹿爾聽到卻沒有回頭,她抬頭看向鶴立雞群的程礪,海風鼓動她包裹在頭上的布巾,深夜孤海,她即將低頭的時候,對方回了她一個邀請的微笑。
夜風很大,海浪濤濤。
海水那麼深,深色的海底透不過陽光,這樣的情況,哪裡像還有一天就可以靠岸的近海。
如她預感的那樣,船繼續航行著,日升月落,已經三天過去,可是海岸線根本就看不到頭,食物告罄,淡水緊張,僅剩的一點淡水在馮減雨的強勢平均分配下,每人只有勉強吊氣的份,人人都用幾乎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瘦下去。
疲憊和死亡籠罩在每個人心頭,除了眺望遙遠的海平線,幾乎沒人捨得浪費多餘的力氣,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漫長的等死,又是兩天過去。
姜鹿爾縮在傷患專用的鋪房角落裡,悄悄將最後一點餅填進嘴巴里,她放在身旁的水罐不多不好,還有一小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罐底的水似乎始終保持一個刻度。
她臉上的青紫已經褪去,肩膀的傷口也已經結痂,近一周的飢餓,讓她的臉更小了,坦胸貧乳,幾乎一吹就會倒下。
她再也沒見過周香公。
每個人都在咒罵這個胡亂判斷海距要拖著大夥一起死的惡棍,在船上的賣~身漢憤怒到達頂點時,周香公被公審處決了,那天晚上,他被塞住嘴巴,八個面黃肌瘦有氣無力的漢子費力抬起,扔進了波浪滾滾的海里。
在他一次次以神仙的名義處決賣~身漢時,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以同樣的方式被處決。
姜鹿爾連起來圍觀的力氣也沒有了,她躺在鋪位上,一晚上看著搖晃的船頂,就像幼年時躺在母親腿上看著搖晃的列車窗,生命曾經很美好,生命未來也可能美好,可惜,她將和大多數人一樣,死在現在吧。
最後的水也吃完了,船上的賣~身漢們,有的看人的眼神都不對了,先從大~腿胳膊開始落眼。幸而還有水。人人瘦骨嶙峋,走路需得扶著欄杆,海浪微微一動,就倒下一片,連馮減雨和程礪他們也都瘦得脫了形,乍一眼看過去,活像一群從地獄爬出來的餓死鬼。
轉機出現在某一天黎明。
遼闊的水平線上出現了新的貨輪的影子,轟鳴的汽笛聲在海水裡蕩漾,程礪費力拉動韁繩地將旗杆上瑪里艾特信號旗排列得更整齊一些,船尾的龍旗破破爛爛,勉強撐著沒被颳走。
巨大的貨輪緩緩逼近,紅白藍的荷蘭國旗張揚醒目,最後在破爛的貨船前停了下來。
程礪不動聲色鬆了口氣,一手拉著旗繩,抬頭看向對方。
豎菱形的F旗一列,在國際信號旗幟中代表foxtrot,即我船出現故障,請求與貴船通信。
而緊緊相鄰的另一列,用數支信號旗旗幟鮮明的打出了財富作為回報的話語。
這樣強烈的求助,有可能引來強盜,也有可能引來幫助。
尾樓甲板縫隙的姜鹿爾也跟著鬆了口氣。
----他們暫時得救了。
而她,也立刻明白了他們之前、不,是他的行為的真正含義。
作者有話要說: 請注意:以下作者專欄如果點擊收藏!!!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要瘦三斤!!!不信你試試!!!
第六章
救援比想像更加順利,不知道程礪和這幫荷蘭人說了什麼,他們派人來簡單視察後,不僅送來了食物,還派過來幾名熟練的船員,並一路引領著他們向港口駛去。
「很近。」操著生硬漢語的荷蘭二副安撫他們。
果真,一天以後,船上便掛出了將在港口進行隔離檢疫的L旗。
船終於要靠岸了,看到陸地的一瞬間,很多人心頭一松,眼眶跟著熱了起來。
姜鹿爾將最後一口水倒進嘴裡,緊了緊頭上已經看不清顏色的布頭,扶著欄杆站了起來。
船靠近碼頭,系泊牢靠後卻沒有收到下船的命令,程礪和這幫荷蘭人做最後的談判,很快雙方便達成了共識,幾個荷蘭人下船的時候,同時抬走了兩個面黃肌瘦的少年。
「為什麼不打W旗,說我們需要醫療援助?」狄勇勇留意著動靜低聲問馮減雨。
「程礪說,我們這樣的船,如果打出醫療援助的旗幟,別人只會以為有瘟疫霍亂,沒有人會理睬我們。」馮減雨回答。
「大哥,你真的相信他……」
姜鹿爾從旁邊走過,狄勇勇立刻收了聲。
這裡並不是多多島,而是進入南洋的第一道關口,英國人的新加坡。
所有人必須從檢疫地聖約翰島通過檢疫後,才能取得新加坡派發的登岸憑證,然後輾轉南洋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