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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5:59 作者: 青絲著墨
四下一片靜謐,溫順麻木的靈魂眼眸中有了情緒。
「我們誰都會有死的那天,但不是在這裡,更不是死在這個時候……想想我們的家人,想想我們的父母妻兒,我們,死不起,我們,也不能死。」
甲板上的賣~身漢們抬起了頭。
一個已經快咽氣的打手被抬了上來,啪的一聲扔在甲板上。另一邊是新鮮的水和食物。
馮減雨不知是不是嫌程礪不夠狠辣,他自己還是親自出馬,扶著□□站在屍體前,眼底閃過一絲狠厲:「既然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那就拿出點誠意來。」
他一扭頭,狄勇勇將一把短刀扔在打手身前的地上。
從第一個猶豫的人開始動手,直到人人手上都沾了血。
大約是為了平息自己的罪惡感,有人嘰咕了一句:「這是他們應得的。」
「應得的!應得的!……」甲板上陸續響起應和聲,不知道是說這些死在海里的打手們罪有應得,還是他們拿這些東西心安理得。
一起動了刀,一起喝了水,就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馮減雨毫不擔心會有什麼告之類的事情,遠洋貨輪上暴動並不少見,那些招人的莊園礦場要的是活人人,這些契約賣~身漢們要的是活命,誰會有心思去為這些螻蟻一樣的客頭打手說什麼呢?
程礪目光微動,不動聲色移開,神色懶怠,順手去翻手中的名冊。
粗糙的紙上填滿了墨汁。
「這個名字倒是新鮮。」旁處一個識字的後生湊過頭來。
燭火的微光中,程礪看見名冊上粗楞的毛筆字。
姜鹿爾。
柔軟溫暖的名字,夾雜在一堆三炳李二蛋裡面,讓粗糙的字也有了些清新的意味。
「姜鹿爾。」程礪念了一次,幾乎舌尖心頭同時一轉,便下意識由著名字匹配著人,想到了那清荷般的南音和少年。
此時,那個受了重傷的少年一直昏迷著,肩膀後側是深可見骨的傷口,略微會些醫術的周香公正奉命給姜鹿爾止血上藥,他的褲子已經幹了,屁~股上留下一大塊尿漬,看著既狼狽又可憐。
黎明前漆黑的夜和海風緩緩撩~撥,搭上程礪挺拔的身體,直到將他整個人隱匿起來。
他的手指在那名字上滑過,翻頁。姜鹿爾的名字在私授一列。
所以,他是被人拐上船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章
新的陽光透過雲層。
海鷗在絳紅色帆布上徘徊,博達號在南中國海盡頭捲起層層浪花,如果不是船舷欄杆上殘留的陳舊血跡,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從海里打來的水清洗後,被太陽一曬,留下一層蒙蒙的白粒。
姜鹿爾醒了,但沒有睜開眼睛。
她的下巴淤青嚴重,加上頭頂的包和眼角的充~血,幾乎半個頭都被包裹起來,本來不大的個子,現在更嬌小了。
「連這還沒長大的伢子也能下的手去,這些人牙真是想錢想瘋了。」
狄勇勇就說:「喏,這個小子指不定是哪家的少爺,你們看白晃晃的,哪裡是莊稼人的顏色?還有那頭髮,一看就是胡亂鉸的----莫不是得罪了人哩……」
另外兩個後生不信:「少爺?哪家少爺能他那勁……一口咬掉別人半拉子耳朵?」
程礪看過去,鋪上的人動也不動,似乎睡得很熟。
又有人說:「她從一上船就沒有說過話,莫不是被人毒啞了?」這是人牙子慣用的伎倆。
其他人深以為然,便以為她真是啞巴。
她自然不是啞巴。
她怎麼會是啞巴,她還記得她那嫂嫂要將她許給隔壁鎮時她在家裡的大吵大鬧,大哥不在,嫂嫂壓不住她,請了族裡的長輩來要給她動家法。
她在外祖父家長到十二歲,外祖父家遭了難,躲到這異母哥哥家裡,大哥待她真如妹妹,可是嫂嫂卻看她不順眼,她慣常不是輕易生氣的人,卻叫這嫂嫂暗地裡的氣得哭了好幾回。
可都是三瓜倆棗的事情,說出來,倒是其他人笑話,她性子也犟,至此,和嫂嫂越發疏遠。
眼不見為淨。
大概她嫂嫂也這麼想。
這回哥哥出遠門,嫂嫂竟自己做主,要將她配給隔壁鎮子的一戶人家。
可她來了才湛湛不到三年。
嫂嫂說了那人家一堆兒好處,婆婆好相與,性子和善,又在外能掙錢,小姑子已被說給自己娘家,怎麼也是親戚,頂頂叫她得意的是,說親的那個後生是個腳批,專門為鄉人送外出謀生人郵寄回來的信和錢物,這工作既體面又安全。
聽說那後生也見過姜鹿爾,一面之後便茶飯不思,只求娘老子成全,這樣的家,嫁過去就是享福的,真不知道這個丫頭在想些什麼!
嫂嫂說得嘴皮起泡,見她卻不疼不癢無動於衷,心頭頓時火起,拿怪話酸她:「真還當自己是哪家高門的小姐?住不慣咱這窮鄉僻壤,當年你阿爸也是從這裡出去的,為了做何家的乘龍女婿飛黃騰達,才和你大哥的娘退了親----那時候你們何家可沒嫌棄這窮鄉僻壤出來的女婿哩。十多年沒個音,現在倒想起你有這麼個哥哥來了?」
嫂嫂身子乾瘦,臉盤子卻大,一笑起來叫人心裡發緊:「你哥哥心腸子軟,要你儘管住,可你也不想想,你都十五上的姑娘了,難道住一輩子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