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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4:51 作者: 脆桃卡里
    

    鶴知知聽得入神。

    「若你面前有一朵花,你見那嬌花粉嫩,真是因為花長得可人嗎?」睢晝又提問。

    「當然是了。」

    「那,若是那朵花上爬滿了飛蟲,你依然喜愛嗎?」

    鶴知知不由得呲了呲牙:「不,當然是覺得可怖。」

    「那好,若是天色暗淡,四處無光,那花乾乾淨淨的,擺在你面前,你會贊它美麗嗎?」

    鶴知知為難道:「我都看不見,如何知道它是什麼模樣。」

    睢晝彎唇笑了笑。

    「正是如此。一朵花惹你心喜,並不是因為它本身美麗。而是因為日光照在其上,再落入你眼中,你眼看它美,便是美的。」

    「花有繁盛之時便有凋零之時,它若凋零枯萎,化作一灘軟泥,於它而言不過是固有的宿命,在人的眼中卻成了骯髒、悲劇。」

    「它哪怕永盛不凋,卻身處黑暗之中,便也不會被稱為奇蹟。」

    「世間的事物都是如此,萬物皆空,色是空的幻象,而有情眾生往往沉溺在表象之中。」

    鶴知知眼覆巾帕,聽得微微張開嘴,半是訝異,半是深思。

    「五感都是如此,除了看,嗅、聞、聽、嘗,都是一個道理。」睢晝手裡還捻著那粒桑葚,俯身一手撐著椅子扶手,一手將桑葚遞到鶴知知唇邊。

    鶴知知順勢咬下,朱唇黏連著慢慢分開,靠得近,幾乎能看得清楚那軟嫩的唇瓣是如何彈動。

    一半桑葚陷在齒間、壓在唇上,另一半被捏在睢晝指間。

    溫暖的氣流在指腹上竄動,桑葚被咬破一個口子,汁水也流到了指腹上。

    鶴知知眼前的巾帕動了動,掉下一個角來。

    第32章

    睢晝睫毛低垂,纖長得有如鳥雀翎羽,疏疏落落半遮住雙眸,掩去一些過於洶湧的神色。

    鶴知知眼上的巾帕柔軟純白,有些凌亂地堆疊著,掉下一角,欲墜不墜。

    睢晝喉結連續滾動,仿佛突然察覺到焦渴,像被誰拉著一般逐漸往下靠去。

    鶴知知伸手將蒙眼的巾帕扯了下來,與睢晝四目相對。

    睢晝倏地直起身,後退兩步。

    以拳抵唇輕咳兩聲,沙啞續道:「這只是我的理解而已,每個人都有獨立理解經文的權力,不應盲信他人的話,因為每個人的表達都有可能被誤讀。」

    他在屋內盲目地轉悠著,背對著鶴知知,腳步踱來踱去,一時手也不知該放哪裡,甚至已經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可能是在胡言亂語。

    聽在鶴知知耳中,卻覺得很深奧,很有玄機。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睢晝看起來這麼慌張。

    「原來如此。」她也站起身,邊思索邊說,對著睢晝走過去,「睢晝,你真的懂得很多。」

    她走到近前,睢晝又吞咽了一下喉結,再側身,依舊背對著她。

    鶴知知目光投向遠方,忽然拍掌道:「對了,那是什麼?」

    睢晝順著看過去。

    那是一沓地理指掌圖冊,裡面零零散散記載著歷代輿圖、水文經注等,是睢晝平時收藏來的典籍。

    鶴知知腦海中靈光一現。

    她之前便有計劃要將大金的山川全都翻遍,那譚明嘉只要還苟活於世,她就不可能找不到。

    只是一直被其它的事情絆住手腳,還未來得及實施這個計劃。

    現在既然要被關在將龍塔上一個月,不如乾脆利用這段時間來實施。

    鶴知知已經撥了人馬和銀子給谷映雨,助他先行一步,去尋摸那藏寶圖另外部分的下落,若是有消息便及時送回。

    而譚明嘉此時,定然也在找那藏寶圖,他會去哪兒呢。

    這些圖冊里,會不會有能解開藏寶圖之謎的鑰匙?

    鶴知知一路小跑著過去夠書架上的那些圖冊。

    睢晝眼眸深沉,描摹了數遍她的側臉,卻沒說什麼。

    只是又靜靜等了一會兒,才走過去,幫鶴知知拿下高處夠不到的圖冊。

    兩人在書房內各占一桌,把自己要用的典籍堆在一旁,對坐著看起書來。

    一開始,鶴知知還翻得很起勁,帶著洶洶氣勢,仿佛立刻就能找到藏寶圖的秘密。

    半刻鐘後,鶴知知翻書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一盞茶後,鶴知知開始揉眼睛。

    一炷香後,鶴知知已經把書冊墊到了下巴底下,盯著對面的睢晝發呆。

    那些圖冊中不僅有疆域政區,還有山川、河流、人口聚居點,官道、鄉道等等信息,雖然記載十分豐富,可要從這渺如煙海的文字中找到一個摸不著頭緒的謎底,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甚至有種讓鶴知知覺得自己的腦袋生而無用的無力感。

    看書真的很累人,尤其是當你發現,那些源源不斷的知識越學越多的時候。

    心累。

    睢晝是怎麼做到往腦子裡裝那麼多東西的呢。

    鶴知知鼓起嘴,悄悄吹著自己額前的頭簾解悶。

    或許是被盯得久了,睢晝翻過一頁書,輕聲開口道:「殿下。」

    「嗯?」

    「看書。」他既然應諾了皇后,自然要盡到應盡的職責。

    否則,皇后下回不再信任他,就虧大了。

    好嚴格。

    果然國師大人在做正事時是這樣一絲不苟,也就難怪母后要把她關到這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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