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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4:51 作者: 脆桃卡里
「沒發熱,怎麼沒什麼精神。」睢晝問道,「痛?還是想睡覺?」
外面還在下雨,昏暗的臥室之中,床帳蔓蔓籠著兩人。
這樣近的距離,鶴知知和他對視著,被對方用溫和愛護的目光籠罩著,心中本就不大堅韌的防線忽然便毫無抵抗之力,再也不想用欺瞞和試探來面對睢晝。
鶴知知深吸一口氣,伸手在懷裡摸索起來。
睢晝見她動作,以為她要整理衣衫,扭頭朝著外面,似乎打算先避出去。
鶴知知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感受到小臂上溫軟的指尖,睢晝的眉宇舒展開,眼尾又無奈地墜了墜,嘴角卻是上揚的,回頭輕道:「你怎麼還能和小時候一樣……」
話沒說完,頓在喉嚨里。
鶴知知手裡攥著一疊紙片,正抿緊唇瓣,緊張地注視著他。
睢晝凝視著那些紙片,笑意慢慢消失。
接著伸出手,攤開到鶴知知面前。
鶴知知指尖緊緊地壓著紙片,用力到泛白,心中似乎極其掙扎。
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鬆開手,低著頭把那些紙片撒到睢晝手上。
睢晝接過,一張張地看了過去。
看到「陰雲重重」那張時,視線自然停了下來。
這首童謠和其它的詩詞一樣,看紋理,都是出自同一片材料,製作工藝、書寫手法也都是同一批,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後期偽造、混入其中的。
也就是說,辯無可辯,這的的確確是由神祠發到千家萬戶孩童手中。
睢晝無聲地移開目光,對上鶴知知的視線。
「……你懷疑我?」
鶴知知抗拒地朝後縮了一下,似乎想要搖頭,又硬生生忍住,只偏開視線不看他。
這樣的反應,與承認無異。
睢晝眸色漸濃,周身溫和的氣息也逐漸收斂,一點點變得沉凝。
「你是不是還懷疑過,譚經武叛變也是出於我的指使,我才能恰巧將你救下?」
這個念頭,也確實有一瞬間曾經出現在鶴知知的腦海。
雖然她並不是真心這麼認為,但既然確實冒出過這個想法,睢晝現在質問起來,鶴知知也無法反駁。
鶴知知梗著脖子,好半晌,「嗯」了一聲。
睢晝唰地垂下眼睫。
他起身離開床邊,轉頭就往外走。
鶴知知心口擰緊,出聲阻道:「……等一下。」
第22章
睢晝果然停下了腳步。
他離門帘只有一步之遙,好似下一刻便會奪步離去。
鶴知知心懸在了喉嚨口,突突直跳,生怕再說錯一句話,便真的會將他氣走。
但是越緊張,越是頭腦犯渾。腦袋裡的想法越來越多,卻撿不出一句適合說的話。
鶴知知坐在床榻上,猶如火山煎熬,無措又緊張,求助一般,低低又喊了一聲:「睢晝……」
睢晝微微側過身,似是有些要回頭的意思。
鶴知知看過去,能看見他淺淺咬著一點唇瓣,像是受足了委屈。
鶴知知心裡更是不好受,瞬時間軟了大半,已經下了決斷,定然是自己錯怪了他。
地方神祠做的事,其實並不一定與睢晝有關。
但若是無關,便更加可惡。
連國師的意思都不遵從,這種地方神祠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無非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另一種形式罷了。
鶴知知對睢晝道:「我不是故意要這麼想的。但是,你手中的權力的確已經威脅到了朝廷。那些神祠之中藏污納垢,早就不像你信仰的那般純粹,不如早早取締,你也不必遭到那麼多懷疑。」
說完,鶴知知有點後悔,覺得自己又衝動了。
這些事情,回宮之後什麼時候不能說?
她為何非要挑在現在開口,睢晝聽了定然不開心。
果然,睢晝背影凝滯,方才柔和些許的面色似乎又清冷疏離起來。
他再也沒給鶴知知反悔的機會,大步走了出去,鶴知知聽見外面開門又關門的聲音。
「啊……」
鶴知知煩惱地仰倒在枕上,拿手臂遮住眼睛,踢了幾下被子泄憤。
她明明也沒有那麼笨嘴拙舌,為何偏偏在睢晝面前,關鍵時刻就不會講話了。
室內昏暗,光線蒙昧,想必是睢晝為了讓她多些睡眠,特意布置成這樣的。
如今福安受傷,此處與她最親近的、地位最高的,就是睢晝了,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大約都會交給睢晝安排操辦。
鶴知知心道自己也確實是做得不對,一面接受著他的照顧,一面還要惹他生氣。
終究精神還是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她靠在枕上躺了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眼皮變重。
半睡半醒的時候,她漫無邊際地想到福安,想到在樹林裡侍衛們衝殺、飛濺的血珠,劈頭砍下的利刃。
心口又咚咚快速飛跳起來,扯得胸前隱隱作痛。
但不知怎麼的,又想到溫暖寬闊的懷抱,獨特得在樹林間也能輕鬆辨認出來的草木清香,寬厚的肩膀,可以倚靠的堅實的胸膛。
得救那一瞬間,湧上來重生一般的喜悅和欣喜,帶來的是無法取代的安定踏實。
鶴知知卷了卷被子,將自己包裹起來,便好似還被攬在懷裡一樣,可以安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