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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4:51 作者: 脆桃卡里
點星打開木盒讓他看,果然裡面一個個素丸子小巧地擺在瓷碟上,嫩黃的色澤和潤白瓷碟相映成趣,看起來溫軟可愛,又精緻清香,是那公主殿中的作風。
睢晝視線多停留了一會兒,伸手接過。
點星見他終於改變主意,趕緊把食盒揭開第二層,補充道:「還有這個!這是公主著意吩咐過的,送來還是溫熱的,最好趁熱吃。」
「熱的?」
點星用力點頭:「這青筍是用地熱水溫至半熟,上面抹了醬料,很爽口開胃,您試試?還有這一格里的鵪鶉蛋,也是用溫泉蒸熟的。」
淺淺的笑聲溢出,好似春風拂過桃枝,睢晝挽著唇角,果真當場伸手,一樣捻了一個嘗嘗。
點星想,一定很好吃,不然國師大人為何看起來心情好了不少。
祝禱還沒結束,睢晝只留下了這兩個食盒,其餘的全叫點星重新帶了出去。
點星關上門,心道,不愧是公主殿下,送來的東西五花八門,比月鳴殿準備的寒食不知精緻多少,又完全沒有違背規矩聖律,真是別出心裁。
果然,看人不能帶著偏見。
其實以前,那位殿下也常常在大人忙碌時送些膳食上來,點星還暗暗責怪那位殿下不守規矩、行徑跳脫,敗壞大人的名聲。
可現在抹消了偏見,點星只覺得,還好有公主殿下,否則還真沒人能勸得動國師,哪怕他看起來溫潤可親。
皇室的家祭,原本是由皇帝主持。
自從先帝崩逝,皇后掌權後,家祭便也由皇后親自接管。
原本宗室對此頗有微詞,一則皇后身為女子,歷來被視為不適於參與祭祀之事;二來皇后不信神佛,一個心不虔的人,又怎能祈願得來天神庇佑。
但皇后第一次親祭時,便懷抱神龕,在雷霆大雨中祈願:若她身在此位不合神意,便請求天雷降罪,將她劈作飛灰。
那時天空中布滿蛛網似的閃電,雷鳴聲轟隆不絕,哪怕是站在屋檐下,也要驚懼於那狂蛇一般的閃電。
皇后卻身姿筆挺,在萬人眼前絲毫不畏地跪坐在曠野之上。
過了沒多久,那雷霆竟漸漸散去,狂風驟雨也停歇下來,天空雖然依舊陰沉,但無風無雨,比起之前堪稱溫和,仿佛在有意安慰皇后一般。
從那之後,哪怕是再古板的宗室都沒話說。
而先任國師也適時布道授課,講到不信神明之人依然有被神明庇護的權力,這正證明了神的博愛。
人和神都認可了皇后的位置,皇后便再無阻擋,成功將皇家祭祀把持在自己手中,直到今日亦是如此。
皇家祭祖先要祭天,然後祭地,再行宗廟祭祀。
祭壇下候著烏泱泱的一大片,鶴知知跪坐在最上首,身後是與皇家有親緣血脈的朝臣,以及受到皇后邀請,一同進宮來參與祭祀的人。
金鐘敲響,那厚重的聲音一圈圈滌盪開,禮樂編鐘隨之起奏。
大殿四角屋檐下,膺人穿著長袖隨禮樂翩翩起舞,風鈴不斷清脆撞響。
皇后從後殿請神龕,一路經過南門、西門、東門,每過一個門,便要在各香案前跪下,行三叩禮。
終於行到前殿,皇后又順著玉石長階三步一跪,直至登頂。
這會兒的日頭有些熾烈,鶴知知仰頭看著皇后的背影,不得不眯起眼。
今日從天不亮的時候母后便開始忙碌,又要跪這麼多次,母后一定辛苦至極。
也不知道她前些日子給母后送去的那對護膝,母后穿戴上了沒有。
那是她叫宮裡針線活兒最好的綠枝仔細縫的,比照著母后的尺寸,很是厚實溫軟,比她前年自個兒縫的那半吊子護膝好用多了。
但凡皇室家祭,母后總是以最高的規格,也是最累人的。
偏偏鶴知知也只能跪在這兒看著母后受苦,無法分擔一二。
皇后終於爬完了長階,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扶起,皇后垂頭向那人行禮。
鶴知知目光稍動。
平民百姓祭祀,除了墳前,大多還會去神祠,向膺人祈福。
皇室家祭,自然是向國師祈福。
為了體現皇室的尊貴,睢晝今日穿著花紋繁複的緙絲白袍,白袍上所有花紋皆是用莊重的黑色絲線一層層繡出。
輕薄的長袍在風中獵獵輕揚,在日光下團著一圈柔光,映襯著年輕國師俊朗無暇的面容。
真好似神人一般。
有這樣的國師,大金自當受到神明庇佑,自當國泰民安。
身後輕輕的讚嘆聲傳來。
鶴知知也不自覺地看著睢晝。
睢晝難得地將烏髮以一玉冠束在腦後,露出劍眉,線條凌厲流暢的下頜,飛揚的鬢角與長頸。
睢晝的這般打扮很少見,端莊之餘,卻也與世俗中的少年郎更為相似。
若他身在俗世中,定然也會驚艷一方。
身後的人全都站起身來,福安也來扶鶴知知,鶴知知這才回過神,跟著站起。
至此,皇后的任務便已基本完成了,接下來只要坐在涼亭中,等待國師主持接下來的祭禮,其餘人也不必再跪著,可自由交談走動,只待到自己的次序時,再上前受禮。
鶴知知朝涼亭走去。
皇后坐在軟椅上,身旁小桌上擺著花茶瓜果。
鶴知知蹲下來,想給皇后捏捏膝蓋,皇后卻將她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