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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44 作者: 何若
    甜蜜的日子自然是有的,所以才有韋梨竹這結晶。但三木玲子愛丈夫、愛女兒,卻更懷念家鄉的一切,她無法適應台灣。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她無法適應日本以外的環境。十八年的教育讓她離不開和服,離不開跪坐,離不開清茶,離不開四季分明的北國……大和的血液在她體內流著,鄉愁一日比一日濃,終於撐到第六年,她的極限到了,和韋閒雲辦了離婚登記,兩人理性分手。

    一個女兒兩人愛,怎麼分?很簡單----小學六年的童年時光給爸爸,之後他吃點虧,讓她陪母親,成年以後就是自由意志了,隨她高興到哪邊。

    虧得韋梨竹適應力及韌性皆強,兩邊的感情都維繫良好,誰也不冷淡,因為她在兩邊都得到豐沛的愛。

    而三木玲子回到祖國後呢,她完成中輟的學位,進入家族事業並在十年之後擊敗一干兄弟,榮登三木財團會長寶座。

    原以為女兒也會一直留在日本,她在三木的表現不凡,頗有乃母之風,同時被視為新生代最受矚目的接班人選之一。未料韋閒雲一倒,韋梨竹即刻放下工作返台接掌權務,三木玲子這才明白女兒心中有很大的分量是放著父親,她畢竟是台灣人,姓韋不姓三木。

    明白卻不表示諒解,她表面不好說什麼,心裡可是直犯嘀咕。

    韋梨竹喝了口茶,用日語問候母親:

    「媽,最近好嗎?」

    「過得去。」雖然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但非不得已,三木玲子不會勉強自己放棄母語。「聽說妳在『凌雲』遇到一些障礙?」

    「是有。」韋梨竹點頭。

    「棘手嗎?」她的意思是她能否應付。

    「我可以處理。」

    她頷首。秀致的面龐年過四十依然美麗,低垂著雙眼,捧起茶杯專心品茗。一會兒才又繼續道:「我聽說的不只這些,還有人找妳麻煩。」

    「麻煩?」

    「給男人纏上了。」

    韋梨竹聞言橫了鄰座一眼,消息這麼靈通!

    「不用瞪人了,是我要他注意的。」三木玲子不用抬眼就知道女兒的反應。「難道我沒有關心妳的權利?」

    「當然有。」

    「他是為財還是為色?」膽子挺大的。

    都不是,他在耍白痴!想到翟英傑,她就頭痛。

    「都不是,他只想試試自己的能耐,看我會不會被打動。」賣騷!「我根本不放在心上。」

    「那就好。」

    「媽,妳不用為我勞神了,該解決的事我自然會一一解決。」

    「天下父母心。凌雲的環境總是和三木不同,妳所處的角色也不一樣,加上少了貼心的人在身邊,做起事來總是綁手綁腳,事倍功半。」

    韋梨竹知道她的意思了。

    「貴司。」三木玲子喚。

    「是。」低沉的聲音應道,那是一張清瘦嚴峻的臉孔,修眉、炯目,十分東方的俊美,片刻不離地伺守在側。

    「我不需要幫手!」韋梨竹馬上搖頭。

    「小姐。」

    「叫我的名字!」

    韋梨竹雖有一半三木家的血統,卻不喜歡古老貴族這一套。天野貴司算起來是她的遠房表哥,因為家道沒落所以很小就被三木家收養,名為依親其實是被收編作家臣,並跟在三木玲子的身邊。受人點滴泉涌以報,可惜他滿腹的才能卻不能自主發展,只能留在「三木」效力。

    三木玲子奪得天下有一半的功勞得歸於他,他生性穩重、寡言、忠心,是絕佳難尋的左右手,而這是韋梨竹最欣賞,卻也受不了的。

    一個即使知道上司決策錯誤也不會開口糾正,反而貫徹執行,並盡力化不可能為可能的下屬如何?很神、很好?是的,但韋梨竹不要,因為會縱容她變成無能之人!貴司很完美,但他對三木家死心塌地的忠貞太不人性,不像翟英傑,會掰會頂還會抗議,一大堆的個人意見……

    韋梨竹按按太陽穴,討厭,她想他做什麼!

    三木玲子是為女兒設想。「有貴司幫妳,很多事會好辦許多。對吧,貴司?」

    「是的。」永遠恭謹的語氣。

    她母親說的話,他沒有不遵從的。「那是在『三木』,貴司是三木家的人,他不需要到凌雲,我自己就能掌控一切。」韋梨竹斬釘截鐵地回絕。理由很簡單,她曉得母親並非真的操心她,而是還打著其它算盤。她母親已經屬意貴司很久了----當她的夫婿人選。

    她不會接受這種安排,麻煩的是她知道天野貴司即使不願意,也會乖乖從命。

    「等到妳掌控住一切,我怕妳也回不了日本了。」韋閒雲豈捨得輕易放女兒走。

    「我是不打算回去了。」韋梨竹已有決定。

    三木玲子聞言肅容,放下茶杯,直視著她。

    韋梨竹非常清楚短時間內要說服母親並不容易,母親一直以為她該和她一樣有著深切的大和情結,這點必須讓她失望了。而現在不是溝通的時機,所以她聰明地轉移話題:

    「先別談這個了。媽,待會兒一起回去吧。」

    「去哪裡?」三木玲子明知故問。

    「回家呀,妳特地來台灣,不是為了探望爸爸?」

    她臉色丕變,有些怪異和尷尬,一會兒才掩飾地冷淡回答:「不看,他的事情與我何干。」

    「怎麼會無關,你們作過六年夫妻。」

    「他現在的老婆又不是我。」她故作漠然。

    韋梨竹忍不住嘆氣。「別鬧彆扭了,妳明明很擔心爸爸的。」

    夫妻作不成,情分還是在。三木玲子的心中其實一直都有著韋閒雲,是故這麼麼多年她從未考慮改嫁,因為她再也看不上別的男人。相較之下,韋閒雲的再婚難怪令她格外不能平衡。

    當年是她提出離婚的,她希望他能快樂,他再娶的柳如意也確實不錯,但她就是沒那個風度祝福他們。

    這大概是人性吧,自己不要的,落入別人手中,總有幾分失落感、不是滋味。

    「他……身體如何?」

    「好多了。」

    她流露的關懷馬上轉為面無表情。「是嗎?那就行了,請他好好保重,早點把女兒還給我。」

    「媽----」

    「就這樣了。」她端起茶杯,靜靜地喝著。

    三木玲子還是沒跟女兒回家,面對韋閒雲的新家庭,教她這舊人情何以堪?見過了女兒,她便搭傍晚的班機返回東京了。

    疙瘩在心底,不是輕易便可消除,韋梨竹不為難母親,雖然明知她其實很想見父親一面。

    一回到家,看見停放的車輛,有客人來訪。

    銀色跑車?很……眼熟。

    輕快的笑聲傳出,主屋內,韋閒雲和翟英傑正圍著西洋棋盤對坐,韋瓊伊則陪在繼父身旁,笑臉吟吟。

    「爸爸,難得有人敢不輸給你呢,你今天可是棋逢敵手了。」向來少言的她興味盎然地說。

    「是呀,垂垂老矣,沒權沒勢了,誰還會怕我?」

    「這話不對,您之前有權有勢,我也沒怕過。」翟英傑微笑,伸手就吃下了皇后,直攻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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