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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0:10 作者: 天堂瀑布
    剛剛穿過花園,來到曾茂林的客廳,老遠的在門外就聞道了一股上乘普洱茶的特殊醇香,黃定源也是個識茶的高手,聞得出來這樣珍稀的茶葉一定有不同尋常的來處。曾府的僕人剛剛想要開口通報,給黃定源伸手攔住了,僕人心下領會,朝黃定源鞠了一躬,轉身走了。

    黃定源這才不緊不慢地走上台階,腳還沒有跨進門口,就先朗聲大笑著,說道,「曾局長,今天我黃某人可是有口福了,能夠喝到曾局長親自沖泡的雲南勐海所產最優質的普洱茶。真是黃某修來的福分。」

    曾茂林坐在沙發上,正倒著茶,看見黃定源走了進來,也笑著說道,「你可真是茶道的行家裡手,一聞就聞出來了。坐坐,茶剛剛好,你可就到了,可不是口福是什麼?趕什麼都不如趕得巧,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黃定源將野山參放在桌子上,拱手看著曾茂林說道,「要恭喜曾局長,榮升了安全局局長一職,在下不巧有事在身,沒能夠及時來賀,可真是失禮至極。」

    「哪裡話?」曾茂林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示意黃定源坐下來,說道,「用不著客氣,都是在內部宣布的,現在這種世道,我也不想過於張揚,不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你也別往心裡去。來喝茶。」曾茂林邊說邊給黃定源倒茶。

    「豈敢豈敢,謝謝局長。」黃定源一邊誠惶誠恐地道謝,一邊端起茶杯,細細地輕輕品了一口,放了下來,說道,「這原產地的茶,就是跟別處做出來的不一樣,怎麼樣都模仿不到家,味道就更加不對。」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嘛。這茶葉當然也是一樣,這人一到了外地就全變味了,這茶葉當然也是一個道理。」曾茂林喝下一杯茶,接過話說道。「今天特地登門來找我,什麼事情?」

    黃定源聞言,言歸正傳,拿手一指桌面上的東西,說道,「一是略備薄禮,給曾局長的升值道賀,二嘛,想必曾局長也已經聽說了,幾天前萬夢生戲院的招牌硬是活生生地讓人給當眾給砸了。想過來聽聽曾局長是個什麼樣的看法?」

    「老黃,我就估計你今天過來,十有八九跟這件事情有關係。不是我說你,你到底是怎麼管教下面的人的,那瘦全發上躥下跳,你早就應該提防著會有出事的一天,沒把你黃家的人牽扯進去,算你走運。」曾茂林往茶壺裡頭加著開水。

    「警察局一直來都忌憚瘦全發是我的人,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也就沒再怎麼上心,誰知道,警察局裡頭居然冒出來一個不怕死的主,硬是不給我黃家哪怕一丁點面子。這一口氣,實在是讓我難以下咽。」黃定源表現得有些不大痛快。

    曾茂林看了黃定源一眼,說道,「那個人的底我已經查過了,那可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去年才從英國的警官學校留學回來,一直在警察局協助重案組破案,今年的五月份,也就是上個月才正式任命為警察局的刑偵隊長,聽說身手跟智商都是一流。這樣的人物,難怪會不把你放在眼裡。」

    「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就算是強龍,在地頭蛇面前也要讓三分。在上海這片地方,再強也要審時度勢,我就不相信他是九頭身。」黃定源有些不屑地說道。

    「不管怎麼說,這樣的人可要智取為上,老辦法可行不通。」曾茂林又想了一下,說道,「告訴你的人,都小心點,別在這節骨眼上出什麼亂子,我可不想淨替你們收拾攤子。」

    「是是是。」黃定源連忙點點頭,說道,「還希望曾局長多多關照,黃家可全仰仗您了。」

    「至於警察局那邊,我會再打電話知會一下,讓他們暫時不要有任何行動,趁這個時間,你該收拾好的就儘快收拾好。」曾茂林喝了一口茶。

    「是是,我心裡有數了,多謝曾局長。」黃定源想了一下,忽然問道,「對了曾局長,有件事情,黃某不明白。聽犬子說,那天晚上在萬夢生,有一位曾府的小姐,黃某是不是聽錯了?還是,犬子他看眼花了?」

    曾茂林一聽,哈哈大笑,放下了茶杯,說道,「你可沒有聽錯,黃公子也沒有看錯。那的的確確是我府上的小姐,那天晚上她是去了萬夢生看戲。只不過,不是我曾某的親生女兒,那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姐姐姐夫都在國外,她在國外也呆了好幾年,在法國念的女子大學,也是才剛剛畢業,就讓她母親打發到我這裡來,想回國學點東西。」

    黃定源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曾局長家的親戚,黃某真是眼拙了,居然沒有想到。不過,真是惶恐得很,那天晚上讓小姐受驚了吧?」

    「受驚倒是沒有,這孩子跟她母親一樣膽大,不像一般的女孩子。」曾茂林繼續說道,「她恰巧去取定做的衣服去了,要不然,可以讓她過來給你見個禮。」

    「豈敢豈敢。」黃定源謙遜道,「以後有機會再見到貴小姐,黃家定當全心相待。時間不早,就不叨擾曾局長了,告辭了。」說完就站起身來拱手作揖。

    曾茂林見狀也不挽留,說道,「恕不遠送,可要記著剛才的話。」

    「一定,一定。」黃定源邊說邊退,轉身走出了曾家的客廳。

    ☆、第十章 意外突襲

    「舅父,有一件事情,我太想不明白。」車子緩緩地行駛在霞飛路上,才七點鐘不到,天色是早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完全暗了下來,可是卻又讓這街道上的明亮燈光直映出來了天邊雲彩的輪廓。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曾茂林的車子一路斷斷續續地緩慢行駛著,不時可以聽見從酒館傳出的吆喝聲,跟從戲樓傳出的哄叫聲。幾家上海特別有名的胭脂水粉店跟栽fèng店站了幾位有地位的太太小姐,在聚精會神地挑著讓自己滿意的東西,身邊都帶著丫鬟並隨侍的下人。安心若看見店鋪老闆對那些尊貴客人奉承的笑容,收回出神的目光,轉頭對曾茂林問道。

    「嗯?」曾茂林卻似乎完全沒有看見車外繁華喧囂的光影,他兩手交疊放於腿上,兩眼若有所思地看著擋風玻璃,仿佛陷入了思考,在想著什麼東西。聽見安心若的問話,才一時間回過神來,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安心若的臉上覆蓋著疑雲,很認真地問,「舅父,我在國外的時候就聽說日本人已經占領了中國的部分領土,而且,處處挑釁中國政府,並且殘害我們的同胞,在中國的土地上肆意地凌辱踐踏,簡直是沒有任何國際人道主義的行為。我想不通,作為中國那麼有影響力的國民黨政府,擁有足夠多實力精幹的軍隊,卻怎麼對日本人這樣無法無天的作法視而不見,不僅沒有釆取任何抵抗措施,甚至都已經到了縱容的地步?難道我們泱泱大國還懼怕像日本這樣的彈丸之地不成?我更加想不明白的是,國家都已經是這樣了,日本人甚至都已經盯上了像上海這樣富庶的地方,大量不斷湧進來尋歡作樂,飄飄欲仙,很有可能轉眼之間上海也會淪陷,可是您現在看著,這裡的人哪裡有一點擔憂的模樣?該吃喝玩樂的照樣吃喝玩樂,該奢靡享受的照樣奢靡享受,既不感覺到一絲痛苦,也不感覺到一絲悲傷,甚至是偶爾的愁眉不展我也沒有看見過,這哪裡還像是一個有尊嚴的國家?」

    「心若,讓舅父來告訴你,你剛剛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但是,你剛才的話也說出了重點,重要關頭只求顧著自己的死活,便是當今許多中國人的心態,這樣的性情在他們的骨子裡頭已經是牢牢地紮下了根,怎麼樣都無法輕易改變。這就是中國怎麼會淪陷在日本那樣不入流的小國的原因之一。」曾茂林沉默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你母親果然把你培養得十分出色,你現在所關注的問題,在中國可是只有一些當局人士或者進步人士才會討論的。不過,舅父還是要跟你說一個很顯淺的道理,不管是什麼時候,一個人或者是小群體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特別是在面對這樣危機四伏的險境下,只有依靠整體的力量才會有勝利的希望。現在整個中國執政方面對於日本人的態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睜,聽之任之,整體的走向就是這樣,你怎麼期望局勢能夠有所扭轉呢?」

    「難道要看著外國人像分蛋糕一樣把中國一點一點慢慢瓜分了才對?」安心若聽到曾茂林這樣說,情緒稍稍有一些激動,說道,「我在法國念書的時候,校長時常給我們的教導是,對於犯錯誤的人,你要懂得如何去理解並饒恕他,但是對於那些十惡不赦的罪人,卻要毫不猶豫地去痛擊他,讓他也親身嘗試那樣的滋味,才會儘量地讓彼此都脫離苦海。舅父,中國不是還有共產黨嗎?國共怎麼不一起合作去消滅日本人呢?」

    「心若,舅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看見你,我仿佛又想起了你母親經常對我說做人要行得正的情景。可是,這實在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也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事情。」曾茂林聽見安心若直接提到了比較敏感的話題,趕緊地擺擺手,示意安心若打住,說道,「你在國外那麼先進的環境中生活了那麼久,自然有你不同的看法。可是,中國當前的情況卻不單單是你看見的這麼簡單,複雜多變得很。再說了,共產黨是什麼人你未必知道,那都是些農村裡頭掙扎出來的野蠻人,連怎麼行軍打戰都不懂,還怎麼指望跟他們一起對付侵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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