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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原來,紇石烈太宇所言的家人,並非是秦會之所想的夫人,反倒是他年方十七歲的長子,原名婁室的紇石烈良弼。
而良弼聽得父言,倒持書本走出來,恭敬一禮,風度顯露,儼然是翩翩一漢家公子,更甚於國主合剌。
太宇毫不猶豫,上前低聲將堂上秦會之言語一一轉告,然後方才來問:「如何,我兒以為可以信用此人嗎?」
「兒子覺得可以。」
良弼思索片刻,毫不猶豫給出了答案。「現在局勢已經清楚了……漢地已經沒有立足之處,所以是燕人留燕,國族歸國……稍微幾家想留下國族的燕京大族不過是垂死掙扎,既不得人心,也不是幾位將軍的對手……而從咱們家來說,今日那趙宋官家將父親與幾位將軍分開後,便也著了嫌疑,怕就怕大太子與幾位將軍殺紅了眼,順勢將我們這些嫌疑之人一起處置了,所以何妨與其他嫌疑之人先聯起手來,以作防備?至於秦相公則是個長袖善舞的,若能納了他,便是撻懶與銀術可幾家也能借他攏來都說不定。」
太宇連連捻須點頭:「那國本更替之事呢?」
「那秦相公說的也算實誠。」良弼握著書本感慨。「咱們雖不好做什麼篡逆之輩,但若是寶物真落到腳跟前,撿起來又何妨?說到底,經過這二十年,上輩人見識了富貴,下輩人見識了文華,怎麼可能再回去做野人呢?真到了趙宋官家緊追不捨的境地,說不得正是父親的鴻運。」
「正是這個意思!我兒一言道破!」
說著紇石烈太宇不再猶豫,當即折身往堂上而去。
倒是良弼,在偏院中立了片刻,方才試圖重新讀書,但不知為何,翻來覆去,都不能再靜下心來,只將一句『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在呼嘯的春風裡反覆念了數遍。
確定對方接下了所有試探的秦檜非但沒有激動狂喜,反而心中七上八下,其人出得紇石烈府邸,只是讓下人將一個打了對勾的白紙送回府上,便直接往大太子府中去『表忠心』,兼做打探了。
甚至做了必要時,鼓動大太子主動出兵的準備。
當然,很快他便意識到,就眼下這個局勢,人人自危,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來鼓動。
且說,趙宋官家新的條件抵達後,新軍的自潰真沒有讓誰發怒,因為到了這時候,上下早就看出來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放棄燕京先逃走再說嘛!
對此,塞外諸族是想著越快越好,燕京大族的主體部分是想著儘量保存燕京精華跟趙官家與韓元帥做個交易,雙方好合好散。
但這不是趙官家點名了要殺韓氏、左氏、劉氏三個燕京大族首領嗎?
所以,直接將這三家人物逼到了牆角,免不了一場波折。
傍晚時分,天還沒有黑下去,呼嘯風聲之中,滿滿都是官吏、將軍的大太子府邸中,忽然便迎來了數個同時抵達的消息——韓昉入宮去了,左淵(左企弓次子、燕京副留守)正親自往此處而來,與此同時,因為之前依附粘罕所以一直稱病窩在家裡的禮部侍郎劉筈(劉彥宗次子)忽然出現,並帶領依附劉氏的大量新軍往城北而去……那裡有武庫,距離幾個有瓮城的北門也都不遠。
「秦相公以為該怎麼做?」
完顏斡本長呼了一口氣,環顧四面,理所當然的注意到了此間人中『地位最高』一個。
「能怎麼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秦會之站起身來,揚聲以對。「請大太子許臣入宮,去看看韓昉到底要對國主說什麼,然後自留在府中以禮相對左留守,聽聽他想說什麼,最後,再派幾位將軍,直奔武庫,能不殺人就不殺人,萬不得已殺人也就殺了,總之把武庫奪回……沒了武庫,回到遼東,連高麗人都難對付!」
完顏斡本連連點頭,剛要言語,卻又忽然扭頭看向身後一名身形偏矮的披甲之人:「迪古乃……你怎麼說?」
「父王!」那喚做迪古乃的人居然只是個少年,而且應該就是完顏斡本的兒子,此時也直接出列拱手,聲音宏大。「我以為秦相公說的固然有道理,但立場不同,卻不是父王應該採用的!」
秦檜心下一驚,完顏斡本更是蹙眉追問:「怎麼講?」
「兒子的意思是,局勢這般惡劣,不知道多少人想取父王首級與南人官家議和,這個時候稍有猶豫,稍有寬宏,都會引來大禍的。所以武庫那裡不必留情不說,韓、左、劉三家明顯進退一體,欲以私利阻礙咱們大局,所以何妨一併剷除?」完顏迪古乃言之鑿鑿的同時,秦檜也鬆了一口氣。「兒子願意隨幾位將軍一起去,以雷霆手段,奪回武庫,同時將三家一併處置了,最後再去宮中尋國主說話,請國主處置韓昉,局勢才能妥當起來!」
完顏斡本猶豫了一下,終究搖頭:「不至於到這份上……不至於的……還是秦相公的方略最老成妥帖,你下去……吾里補!」
「末將在此。」夾谷吾里補轉過身來,拱手以對。
「我給你四百合扎猛安,你再去西街軍營里尋訛魯補,一起奪回武庫,能不殺人就不殺,但若是劉筈反抗,便速速滌盪了!」
「末將曉得!」
「烏林答尚書,請你出門代我迎接左副留守。」
「是。」
「秦相公,請你入宮一趟,無論韓昉說什麼,只讓國主等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