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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為啥這麼早叫你們來?因為又下雨了,又有人起了僥倖的心思,覺得宋軍今日可能不會來了……那俺自然要早早告訴你們,這一戰是免不了的!便是宋軍今天不來,那也是人家可以不來,我們可以當成不來做準備嗎?!」
「再說了,這天底下沒有人比俺更懂對面那個趙官家,你要俺信他不來,俺是說服不了自己的……說服不了的!所以今天,他是一定會來的!而且還會帶著他那面金吾纛旓,帶著他的幾十萬大軍過來!」
「你們,今日也都要按照之前布置,聽從拔離速元帥的指揮,早早去做好作戰的準備!半點輕忽都不能有!懂了嗎?!」
一通話說到最後,兀朮一聲厲喝,下方一時噤若寒蟬,少數人想附和幾句,卻也只是應了兩聲便被細雨澆滅。
這個時候,雖然依然是牛毛細雨,但云層後的陽光已經漸漸顯現,變得稍微亮堂的視野內,完顏拔離速終於也黑著臉登上了將台,其人掃視了一遍前方黑壓壓的人頭,言語相較於兀朮卻意外的平緩:
「戰事安排已經說清楚了,就不多講了,而且咱們都是打了不知道多少仗的人,有些事情也都明白……幾十萬人混在一起,而且攤開幾十里地,一旦開戰必然亂做一團,沒人能指揮妥當,也沒人能顧忌萬全,咱們不行,宋軍也不行,到時候就是各自為戰,層層疊發……」
「若是非要說些要害,依著我看來,無外乎就是各自按照戰前的安排,謹守軍令,然後儘量相互扶助……」
「不要指望這什麼援軍,大營里這最後的部隊是用來決勝負的,什麼時候出擊也只會看大局大略,不可能為一個萬戶一個猛安的存亡就給你們抽調什麼救什麼!生就是生,死就是死!都要靠自己!」
果然,說到最後,台上台下,依然還是漸漸嚴肅了起來……有些東西,是躲不開的。
「其三,各部渡河以後,除持節帥臣有直接其他軍令外,都應當即刻發起攻擊,不得有任何延誤與避戰行徑……」
天色微亮,牛毛細雨下,很多人的頭髮都已經被微微打濕,獲鹿縣城中,宋軍也開始以聖旨的名義強調此戰相關軍紀,這份戰場軍令的起草者當然是吳玠,但宣讀者卻不是內侍省押班邵成章,反而是樞相領大都督呂頤浩,其人言語同樣平緩而嚴肅,效果也同樣拔群。
「其四,各部皆不得以傷亡名義請求援軍和無故撤退,但占據優勢者應當自動去救援劣勢者。」
「其五,如果有違反以上條陳臨陣動搖者,甚至於貽誤戰機,自持節帥臣以下,到各個統制官,都應當主動嚴肅軍紀,不得姑息……若有無重傷而逃散過河者,無論人數多寡,無論有何緣由,一律處斬無誤!」
讀到這裡,坐在位中的呂頤浩收起旨意,同樣是掃視前方諸將,冷冷相詢:「都聽清楚了嗎?不清楚的話,本相跟你們說簡單一點……那就是一旦開戰,沒人能顧忌你們,而此戰之宏大混亂,任何一部都可能,也可以全軍覆沒,因為便是哪部全軍覆沒了,只要最後得勝的是我們,剩下的兵馬也足以掃蕩河北,殄滅金國,而此戰敢逃敢散的到時候只會比死了更難堪……所以,本相學著前晚官家針對布置的言語,再問一遍,誰還有什麼言語?若此時沒有意見,便不許再有任何迴轉了。」
聽到這話,很多人將目光集中到位置很靠前的契丹大將耶律余睹、戴著金冠的西蒙古王忽兒札胡思二人身上,但眼看著二人面色發白卻無一語,眾人便又立即看向了曲端。
且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相比較於其他部隊,包括契丹援軍和西蒙古援軍,這支後來抵達的御營主力精銳構成的援軍才是狀態最糟糕的。而當此大戰,尤其是宋軍雖然有優勢,但金軍的戰鬥力依然得到肯定和驗證的情況下,這支後發承擔了要害任務的部隊很可能會遭遇到非常慘烈的減員,而且算是某種『不必要』減員。
那麼如果有人此時在御前嘗試做最後掙扎,應該就是他們了。
但還是那句話,趙官家即位十載,對御營部隊掌握嚴密,而且當此嚴肅大戰,不是什麼人都有那個膽量站出來討論一二的。
這不是淮上的時候,也不是堯山的時候了,吳玠可以制定出這種嚴肅條陳,呂頤浩可以這般赤裸裸威脅,是有底氣的。
而果然,眾人矚目之下,曲端同樣面色發白,卻同樣只是握拳不語。
「官家,臣有話說!」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曲端身上時,忽然一名前排帥臣位置中的高大將領轉身出列,直接單膝跪倒在御前,也驚到了所有人……因為出列之人,居然是王德王夜叉。
「王卿請言。」趙玖面色不變,平靜以對。
「官家!」王德在地上喘著粗氣相對。「臣不是說戰場軍紀的事情,而是對戰事安排有些不滿……前日定軍略時只做今日晴天,讓臣倒數第三陣出擊倒也罷了……結果今日有了雨,戰事必然遲鈍,還是倒數第三陣出的話,豈不是要去打爛仗?」
「那王卿想如何?」趙玖反問道。「幾十萬大軍交戰,你王德也領著數萬之眾,總不能臨時改變次序吧?」
「好教官家知道,臣沒有毀壞大局的意思,幾十萬人交戰,絕不可能一哄而上的,臣的意思是,酈瓊是個懂調配的,自讓他統攬東京各部,依然按照原定安排發兵就是。」王德一邊說一邊指向旁邊愕然一時的酈瓊。「唯獨臣與本部,請為先鋒!臣願先出小石橋,為李節度先導,為韓郡王之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