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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跟對高慶裔不同,女真猛安對高景山到底還是維持了足夠尊重的,趕緊拱手稱喏。
就這樣,天色流轉,東方微白,冬日常見的清晨薄霧之中,漫長一夜終於過去。
但是,喚醒高景山不是城北那個猛安派來的信使,而是忽如其來的砲擊!
砲石彈丸破空之聲呼嘯而來,整齊一致,然後便是沉悶卻也沉重的轟擊聲,因為落點也很齊整,卻是宛如打雷一般清楚,以至於在閣樓上安寢的高都統瞬間便被驚醒。
「出了何事?」高景山狐裘都來不及穿,直接翻身下榻叫嚷。「這是砲擊嗎?哪裡打的砲?!」
樓上內外,眾侍從也是一起剛剛聽到這動靜,如何說的清楚?
而高景山醒悟過來,匆匆披上狐裘,然後趿拉著靴子便走下樓來,剛剛轉到下面二樓廊下,地形稍闊,視野稍清,便又聞得有一陣齊整呼嘯之聲,然後又是一陣宛如打雷的聲音。
這一次聽得清楚無誤,正是東面偏北的城牆動靜……而這,也讓高景山愈發失態,因為東城是臨著黃河河道的,只有東南一角有水門和碼頭,換言之,無論是原本的城池設計,還是後來的城防布置,東面都是最薄弱的。
這也是高景山為什麼一定要死守東南水門,建立砲車陣地封鎖河道的緣故所在。
但是,昨夜都那樣了,為何此時會這樣?
宋軍造出了能發射過整個黃河河道的砲車出來了?若是這樣,昨夜河道上的那支部隊是為了什麼?而且為什麼不直接轟擊城東南的水門?
沒有理由啊?
心中亂想,以至於徹底驚疑不定,但面上高景山卻早已經恢復如常,然後繼續下樓,直往城東而去,同時不忘穿好靴子,戴上帽子,放緩步伐,見到主帥這般,周圍親衛也多鎮定下來,匆匆收拾好儀仗隊列,橫戈取馬,隨行向東。與此同時,城中一時被驚動的守軍也開始從慌亂狀態被軍官喝止、約束……其中,城中心的機動部隊更是發現了都統高景山及其親衛的存在,卻是主動隨從起來。
這麼一番折騰,卻也足顯高景山安排的井井有條,實際上,等到高景山騎上馬匹,順著大名府中央大道往城東走到第三個街口時,宋軍不過才進行了七輪齊射而已。
而這個時候,隨著太陽東升而漸漸散開的薄霧之下,高景山敏銳的注意到了北城也突然有了明顯騷動,當然……他現在必須要先去弄清楚東城是怎麼回事!
不過,很快便有一名漢軍軍官受命自東城迎面而來,告知了他情況。
「河道中有承載弩車的小輪船,裝了砲車的大輪船?」高景山終於怒氣勃發起來。「宋人的船是飛來的嗎?!昨夜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可哪裡是陳倉?!」
迎面來匯報的漢軍軍官無可奈何,只能在街上頓首:「都統自去看便知道了!早上霧氣散的快,這麼近不至於看錯!」
嘴上呵斥,其實高景山心中已經慌亂,不然也不至於連面色也徹底繃不住,只是氣急敗壞在空中甩了一鞭子,便加速向東而去。
而不過又是一輪齊射,高景山心中便已經信了,只是要去城上親眼看看情況,想想這些船隻是如何渡過陳倉的而已。
但也就是此時,一騎順著東牆自北面來,不是別人,正是本就住在城中北面翠雲樓上的高慶裔,其人隔著幾十步便遙遙相呼:「都統!不要去東城了,速速隨我去北城!北城出大事了!」
高景山心下冰涼,只是趕緊勒馬,然後硬著頭皮相對:「事到如今,何必慌亂?高通事,他們說宋軍河中有數十輪船,搭載弩砲的那種……咱們一起去看看。」
「不用看了,我雖也不知道船從何處來,但沿途東面牆上都這般說,那必然就是如此,眼下,北面才是你該看的。」高慶裔說話間已經搶到跟前,繼續催促。「東面讓他砸,這元城城池這麼堅固,城牆這麼厚,不砸個十來日哪裡會垮?砸且砸了,北面卻有可能會有大的戰事!」
「這話如何講?」一身妥當狐裘的高景山勉力壓下對砲車的疑惑和震驚,在馬上脫口而對。
而衣著不整的高慶裔在馬上欲言又止,再言再止,乾脆只是抓緊馬韁,搖晃不停:「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你隨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你一定得去北城!」
高景山心下半是慌亂,半是茫茫然隨高慶裔向北,而途中,霧氣終於在日光下迅速消散,東面射來的陽光已經將城牆的陰影灑落在地,城中漸漸從開始砲擊時的慌亂中恢復過來,軍隊也開始徹底有序調度起來。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南城、本城俱來人追上匯報,一個說城南宋軍沒有退卻,反而在城外開始大舉安營,似乎是要鎖城,一個說霧氣散去,城西隔著永濟渠居然看到了一支騎兵輪廓。
可是高慶裔只是呵斥這些人回去安守,並催促高景山速速去北面,而且大概是為了躲避河道上的砲船,他們還專門轉向了北門城門樓。
來到北面城門樓,冬日慣例薄霧已經徹底消散,一輪紅日也出現在地平線上,算算時間,館陶的那兩個萬戶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但是從東西向樓梯登上的高景山並沒有心思看太陽,也沒有想什麼館陶,他第一個注意的便是昨夜隱隱看不起宋軍的那名女真猛安的臉色……此人面色發白,正眼巴巴的在城上等著自己,看到自己抵達後,更是木然舉手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