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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下方諸重臣,除了一個道學出身的馬伸外,多少有些神采奕然之態……與之相比,之前趙官家的裝病,對太子的輕佻改制,似乎都有情可原起來。
好像就這麼被趙官家糊弄過去了。
另一邊趙官家說完此事,便令楊沂中收起一份密旨,復又讓呂好問領頭,親眼看著另一份密旨藏到文德殿去。
而就在眾人準備折身告辭之時,忽然間,已經起身的趙官家復又回頭相顧:
「諸卿,你們說,朕都將元祐太后遷來了,要不要一視同仁,請兩位太上皇帝一併居住?」
眾臣無奈,而眼見著一直沒吭聲的胡寅都有些怒了,趙官家到底是哂笑一聲,搖頭轉身而去。
出的門來,眾臣自然隨楊沂中一起往文德殿做下了這場頗具儀式感的懸樑之舉,而這次也沒所謂官家出來攪興,端是讓人極有成就感。
事情徹底了斷,眾臣也各懷心思四散而去。
不過,就在文德殿外,楊沂中忽然喊住了其中一人:
「林尚書!」
林景默詫異扭頭。
「敢問你族中是否有親屬落籍在福建興化軍?」楊沂中問了一個讓其餘大臣們徹底喪失興趣的問題。
「是。」林景默停了片刻,明顯是想起了趙官家之前那個怪異眼神,卻是等其餘大臣知趣走遠後,方才認真相對。「我林氏宗族廣大,福建又地少,所以多有開枝散葉,興化軍那裡正有一個同一祖父的至親堂兄弟落籍。」
「那敢問林尚書,靖康前,你這個堂兄弟在東京做官的時候,買了一個婢女,而那個婢女是因為懷了孕,但主母卻極為悍妒,被迫離開家主,算帶孕嫁給你那個堂兄弟的……林尚書知道此事嗎?」
楊沂中的問題越來越荒唐了。
「這種事情的內情,我委實不知。」林景默沉默了許久,方才繼續應對。「但這種事情,在前年刑統大修前著實常見,靖康前就是更是尋常……楊統制,事關我堂兄家中陰私,我不想多答。若是官家讓你有此問,還請直言。」
「那孩子叫林一飛,已經快成年了,是這次調查曹泳無意間查到的……」楊沂中同樣小心翼翼起來,他必須要尊重林景默。「官家明顯是不想牽連無辜,是下官擅自來尋林尚書……但請林尚書放心,下官只是希望林尚書能將他母子來歷驗證一番,並不會影響他們,因為若是真的,只要單方面一句話送到北面,或許便可以四兩撥千斤,觸動大局……那個悍妒之婦,是無後的。」
林景默何等聰明,幾乎是在聽完這番話後瞬間醒悟,卻又仰頭一嘆:「一飛學問不精,自我回到京城後,便以子侄身份在我府上做管事之人……我固然知道他身世有些說法,卻哪裡敢想他居然是敵國宰執的唯一骨血呢?」
楊沂中沉默不應。
林景默轉身搖頭欲走,卻又主動駐足,回頭相顧:「楊統制,你說,若是那人早知道自己唯一骨血平安在此,當日還會這般坦然去做宋奸嗎?」
楊沂中終於淡淡開口:「官家對此事有一句閒言,說有些路途,如負重下山,一旦開始,便只能一泄到底……恰如有些路途,如負重登山,行了九十九步,不過最後一步,便只會前功盡棄之。」
林景默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第二十一章 無事
儘管建炎七年發生了很多事情,甚至趙官家因為財政窟窿無所不用其極,還累出了病。但那些事情,更多的是從統治者角度來說的繁雜事務,最多也就是讓官家與中樞重臣們感到辛苦,讓頂層權貴們感到惶恐罷了。
而對於黃河以南的絕大部分大宋百姓們而言,甚至對於相當一部分基層官吏而言,也包括那幾十萬御營將士,這一年毫無疑問是非常輕鬆與舒適的一年。
因為這一年沒有任何大規模戰爭。
拋開邊境上的騷擾,唯二稱得上是成建制戰鬥的地方,無外乎是具有絕對水上優勢的御營水軍年中時與北面試探性冒出頭的金國水軍在黃河上打了一仗,寥得小勝;然後秋收之後,得到示意的李彥仙組織力量出中條山對女真人控制的重鎮河中府發動了一場試探性的攻擊,氣勢很足,卻在女真太原援軍抵達後選擇了全線撤退、無功而返。
但這些動作,相對於往年動輒幾萬、幾十萬大規模軍隊調度,幾十萬、上百萬民夫的出役,幾千、上萬的傷亡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實際上,除了邸報以外,也的確沒多少人提。
就連趙玖自己都知道,打這兩仗的目的,更多的就是為了打仗本身,就是要告訴天下人——宋金還在交戰,宋金勢不兩立,遲早要打過去。
然後按照這位官家的意思,明年還得繼續打,而且要加大規模、增加頻率。
韓世忠、吳玠部,包括御營中軍的一部分,都要參與到河中府的戰事之中……陝州在黃河以北的平陸城與中條山地區,是宋軍唯一保全的河北突出部,地位要多重要就有多重要,河中府作為將來北伐理所當然的第一落點,能摸多透就要有多透,大規模軍隊在不同河情的黃河上往來能做到多熟練,就要多熟練。
同樣的道理,黃河中下游地區,因為特定的歷史緣故,存在著很多故道……這些故道肯定是不如在山東入海的主幹道來的寬闊、通暢,但問題在於,到了夏季盛水期,他們依然可以通行大船,是御營水軍嘗試滲透到大名府周邊的天然途徑,更是將來御營前軍、右軍進抵河北的直接通道,同樣也沒有理由放棄對這片複雜水域的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