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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喜的是,西夏人放棄正面肉搏後,會讓列陣的宋軍士卒多少從心理角度稍微放鬆下來,因為當面肉搏是非常摧殘人意志力的,非只如此,相較於之前肉搏戰時實際上使外圍戰線暫時停止了移動不同,如果只是遠程打擊的話,此時的宋軍完全可以外層架盾,重甲披身,繼續維持移動。
而憂的是,箭矢不長眼,如果西夏人堅持大面積箭矢對射,架盾也好、輪換也罷、重甲也成,都必然會有相當的殺傷互換。
畢竟,對方的數量還是太多了。
宋軍的高級軍官們必須要考慮相當規模戰損的出現。
「不會就這般耗下去的。」
以防萬一,給鐵象加了絲綢馬罩的曲端一邊緩步打馬,一邊認真推斷。「這樣耗下去,他們今日這般動靜便沒了意義,這般行動,一定只是給什麼動作打掩護。」
「戰場之上,哪裡有什麼掩護?」在岳飛命令下也穿了一身皮甲的胡閎休聞言搖頭不止。
「必然會有後手……」岳飛倒也罷了,對上胡閎休曲端哪裡能忍。「胡侍郎做斥候是一等一的,此番也是潑天的功勞,但軍陣上還是差了點。」
胡閎休看了一眼曲端,欲言又止。
倒是岳飛,終於開口替胡閎休解釋了一句:「胡侍郎不是曲都統想的這個意思……党項人必然有後手這誰都能看出來,胡侍郎的意思是,西夏人已經到了拼命的時候了,偏偏又是三四日內匆匆聚攏來的人馬,所以各處其實都存了指望,只是指望多少而已。」
曲端怔了一怔,本能欲辯,但想起之前那個党項老女人,終究沒有駁斥。而且不僅是剛才那一幕,便是曲大內心深處此時也是明白的,岳飛和胡閎休更加冷靜,說的也更有道理。
說到底,宋軍是抓住西夏人防衛縫隙,突然以一種絕殺的姿態殺到此地。當此之時,西夏人一則毫無防備,二則卻又驚恐異常……那麼這個時候,他們的任何軍事行動都是倉促的、慌亂的,所以看起來再來勢洶洶的進攻也有可能被嚴陣以待的宋軍御營兵馬給輕易擊潰;可與此同時,這些党項人的任何軍事行動也都是瘋狂的、破釜沉舟的,所以看起來再荒誕和無用的進攻也不能小覷。
打仗嘛,甲厚刀利自然是很重要的,但人的意志在這個年代依然不可忽視,尤其是有巨大數量加成的時候,誰也不知道面對著驚嚇與絕望時,西夏人會做出什麼舉動來。
實際上,隨著對射的進行,西夏人那邊很快就出現了非常規的血腥態勢:
可能是之前那輪肉搏傷亡太多,這些撞令郎現在還有些驚魂未定,也可能是無甲的他們面對著宋軍弓弩手時的傷亡比例讓他們感到絕望,所以很快就有試圖鑽空子的逃兵出現……這是當然的……很多逃兵通過扔下箭袋這種方式試圖退走以矇混過關,而換來的則是身後蕃騎們的血腥鎮壓。
一個又一個撞令郎,只要是膽敢在這個時間就後撤的,全部都被蕃騎借著戰馬的高度優勢與長矛的長度優勢直接處決在田埂上……具體過程,往往是七八名蕃騎一擁而上,將後撤的撞令郎一起捅出來七八個血窟窿。而被處決的撞令郎往往只是哀嚎數聲,便立即斃倒在地。
當後方督戰者的殺傷比前方宋軍的殺傷效率更高,再加上事發突然,這些基層部落民依然還有一種制度下對党項貴人與大白高國的服從性,何況還有國主大纛的存在……所以戰線迅速被穩定了下來。
但這種處置方式,註定了不可能持續太久。
「俺真是把一筒箭射光了!」終於又有人退下,然後遙遙對著督戰的蕃騎相呼,用的乃是關西漢話。「俺從來在部族裡都是射箭最快最穩的!」
幾名蕃騎當即持矛迎面而上,而那個聲音復又急促相對,半是哀求,半是某種倔強與傲氣:
「俺沒哄你們,俺只是老了才沒去橫山的,俺家裡也有匹馬,本可跟你們一般,但臨時給俺孫子了!」
這陣雜亂在剛剛有了點秩序的戰場上顯得格外刺耳,直接引來後方不遠處白牛纛下的梁王嵬名安惠抬頭去看,但等他抬起頭來,卻並未尋找到自我辯解的老兵,只看到一群正四散開口歸隊的蕃騎,各自手上的長矛早已經被鮮血染紅。
而與此同時,地上依然有被踩到的青苗倔強的站起身來,和田埂一起,遮蔽了許多東西。
沒有找到想找的東西,嵬名安惠便繼續順勢往前看去,然後更是有些失語……這是因為他目下所及,對面宋軍行軍陣列最外圍處,很多執盾者的盾牌早已經密密麻麻釘滿了箭矢,卻還是移動不停。
甚至再往裡面去看,與槍盾混合方陣錯開的弓弩方陣那邊,許多外圍的宋軍弓弩手半身也釘滿了箭矢,宛如刺蝟一般,卻依然行動自若,走上數步,然後停下來從身後宋軍手中交換弩機,用已經架好的弩機朝著西夏部隊從容發射。
很顯然,宋軍弓弩手也是一身札甲,外加鐵面罩、鐵圍脖,只有腋下等寥寥幾個部位才會致命。
當然,對方不是沒有傷亡,但是跟自家党項大軍的傷亡相比,實在是不成比例……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宋軍那看似隨意的弩矢,往往是一箭過來,非止是近處的撞令郎,便是外圍的蕃騎也要連人帶馬整個被掀翻在地。
這是正常的,作為二十多歲便開始領兵的西夏王族,嵬名安惠當然清楚甲冑的重要性,步跋子、鐵鷂子,還有貴人身側的少數背嵬軍,本身就是因為西夏甲冑精美而耀眼,才使得這些核心精銳被宋軍牢牢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