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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無奈何下,眾人只能中止了北歸的成例,將吳乞買安置回了燕京。
平心而論,一個身體早就漸漸垮掉的糟老頭子,這把年紀中風太正常了。然而問題在於,中風歸中風,這個糟老頭子卻是一國之主,最起碼也是金國三大派系之一的核心人物,只要活著就能跟粘罕掰腕子的唯一人選。
可這位唯一人選忽然就半身不遂了,那什麼平衡就都沒有了。
故此,很快燕京便有流言,說是粘罕下毒……兵變……謀刺,不然為啥早不癱晚不癱,偏偏是粘罕處境最不好的時候癱?而且是即將離開粘罕勢力範圍燕京的時候癱了?
至於粘罕,一開始遇到這個處境、聽到這些留言,也有些心慌……因為這事真不是他幹的。但後來馬上發現,這事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因為吳乞買一旦喪失了政治行為能力,無法再履行政治承諾,他這個都元帥幾乎是躺贏!
真的是躺贏!
粘罕坐在家裡,各處留守、行軍司、地方官員、各路屯駐兵馬將領,各地世襲猛安、謀克就都一個個或公開或私下效忠了。
沒辦法,三位太子雖然也算一系,但在個人威望與實力上根本不足以與開國功勳第一的粘罕相提並論,何況之前大太子與三太子反目,內部出現極大問題,而且三位太子還有以粘罕附屬形象逼宮舊聞!
至於國主那邊,幾個兒子更是加一起也沒一個兀朮頂用,原本信重的幾個堂弟,也只如撻懶這般早早來到粘罕家中束手而坐了。
總而言之,短短數日內,粘罕大勢便成,然後乾脆直接掀了桌子,真就把吳乞買的幾個兒子給軟禁了起來,讓他們好生伺候國主『湯藥』去了,絲毫不顧吳乞買歇三天還能說三句話的事實。
「現在都元帥一力推崇四太子,凡事自與四太子您一人商議,卻是讓其餘兩位太子稍顯尷尬。」秦檜捻須苦笑,進一步分析眼下形勢。「也讓四太子您成了眾矢之的。」
「都元帥當日在太祖身前都隱隱有分庭抗禮之力,何論眼下?」兀朮捻著一個栗子,搖頭不止。「他自是個有手段的人。至於俺這裡,俺也不怕成什麼眾矢之的,只是怕耽誤了國家大事。」
秦檜也拈起一粒栗子,剝開來一嘗,倒是覺得甘甜異常,但聞得兀朮言語,卻又苦笑:「四太子現在還惦記之前言語呢?」
「之前俺一直覺得哪裡不對,但一直不清不楚,幸虧秦先生那日與俺在壺關講的透徹……大金自然是萬里之國,但卻不能合萬里之財賦產出與大金鐵騎,反而有兩相耗敗之態。」兀朮吃完一個栗子,愈發感慨不及。「想要使兩相增益,就該讓猛安謀克鐵騎與漢人相絕,然後以中樞為紐,取漢人人力物力供給猛安鐵騎,用猛安鐵騎護住漢人生民。而眼下把猛安分封到河北地方上,結果就是鐵騎日漸墮落,而漢人百姓也受鐵騎侵擾,非但都不能好好生產供給,而且還要相互視為仇寇……怪不得南方一日比一日強,而北方一日比一日弱。」
「其實,都元帥既是個有本事的,何妨說給他聽?」秦會之忽然插嘴。
「秦先生何必說這些閒話?」兀朮攤手嘆道。「欲使猛安鐵騎與地方上分開,非得下大力氣整治不成,既要中樞建立起權威、統一制度,又要在地方上收攏起兵權……然而要做這般大動作,就先得讓南面那個官家停下來,也就是得議和……這話可是你說的!但如今,南方那位官家不欲議和,北面這位都元帥也不願議和,豈不是坐以待斃?!」
「南方那邊未必不能議和。」秦檜忽然再度開口。「學生願意拿全家性命擔保,江南、淮南,甚至中原出身的百姓、士人、官員都是想議和的……換言之,南方朝廷里,最少一半人是願意議和的,只是上頭那位官家頂著,不能不從罷了。」
「只是那位官家頂著?」兀朮又吃了一顆栗子,不由一聲嗤笑。「那位官家自身便是南方腰膽,他不願,下面人又如何?」
「何妨給他一個不能拒絕的條件……」秦檜狀若隨意對道。「於防禦而言,陝北、京東都在河對岸,想要真正議和,不可能不給出去的,而且也確實守不住。」
「這事誰都知道。」兀朮搖頭對道。「便是粘罕,你看他今日言語,明顯是將兩個角當成棄子,用來拖延時間罷了……只有完顏活女,也不知道是畏懼朝廷會剝奪他軍權還是真的要『為父報仇』,非得死死攥著一萬多精銳,守著一個孤懸在河對岸的延安。」
「做樣子求西路軍位置多一些。」秦檜笑道。「這個不值一提,中樞這邊調理乾淨了,自然能去管束。」
「也是。」
「而若是能交還兩地,再放回五國城那些的話,南面那位官家便會掌不住了。」秦檜繼續隨意言道。「漢人素來以孝治天下,這個條件開出來,他不好明面拒絕的……」
「五國城那些人算個甚啊?」兀朮聞言只覺好笑。「事到如今,南方已然穩固,那些人也就沒了用處,區區幾百口子而已,交回去也就交回去了……只是別人倒也罷了,那兩個送回去,哪有位子擺?那位官家不膈應?依著俺來說,拿出這個條件來,只會讓南面那位滄州趙玖更加不願議和了。」
「那就反過來拿這個做條件,不送回去,以此來談如何?」秦檜毫不在意,只是繼續低頭剝栗子。「二聖留下,其餘全都送還,又或是全都送還,便是太行山義軍、願意歸南方的其他的汴梁子女,也都可以禮送河南嘛……反正可以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