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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而此人的存在,完美襯托出了曲端的能力和維繫陝北的功勞,也讓一直以來拿王燮來對付曲端的王庶,明明回去就做到了一部實權尚書,但一說起昔日舊帳,卻在東京這個『只講抗金功利』的地方根本抬不起頭來。
等到趙玖實在是忍耐不住,示意宇文虛中、張浚、胡寅弄死王燮,將王燮釘死在一個『誤國賊』身份上後,王庶與曲端之間,就更是一塌糊塗了。
但且不管這些舊事恩怨,現在的問題是,當此危急之時,整個國家卻都不得不為之前這三人的一系列內鬥破事來買單——冒著風險放回曲端是如此,放任吳玠一敗再敗也是如此,接受一支戰力崩潰的秦鳳路還是如此。
不然呢,有別的辦法嗎?
「這幾路兵馬,比之御營兵馬又如何?」目送吳瑜轉去他院,趙官家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而楊沂中雖然早就預料到有此一問,而且早有腹稿,但不知為何,反而言語之間變得小心了起來:「軍容、器械、軍紀、戰兵滿比,皆不如御營,也就是熙河路的戰馬多了些,還是新得的……」
且說,楊沂中在後面說,而趙玖一邊聽一邊已經順勢走上走廊,並迎上候在此處的小林學士,乃是準備往後堂去見宇文虛中等人的。但聽到身後言語忽然中止,倒是讓這位大宋官家不免一怔,繼而回頭去看身後之人。
無他,楊沂中說了許多『不如』,也都是可以輕易驗證的『不如』,卻始終沒有一個結論,也就是沒說戰力上『不如』或者最終的概括性的『不如』。
這就很有意思了。
「臣受命提舉皇城司,本只該說眼前看到的事情。」楊沂中見到官家駐足來看自己,也是認真拱手言道。「但臣也是御前班直統制官,軍務上卻是臣難得可以稍抒己見之地……」
「那便直言就是,為何還這般小心?」趙玖負手相對。
「因為臣還是關西出身,身負利害……」楊沂中懇切答道。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關西諸路兵馬雖然遭到兩次婁室掃蕩,一次內亂,而安生下來,收到巴蜀錢糧供給、重新整飭也不過一年,卻依然有可取之處,甚至臨戰之時不亞於御營兵馬了?」趙玖蹙眉相對。
「是。」
「什麼理由?」
「一則保衛鄉梓,士卒奮勇;二則本土作戰,適應地形氣候。」楊沂中愈發懇切。「所以臣以為,若是特定戰場,西軍未必不如御營……當然,御營中許多兵馬,本是西軍出身,那就沒得比了。」
趙玖思索片刻,緩緩點頭,便轉身繼續隨小林學士向後堂而去,但走了兩步卻又二度駐足回頭:「你祖父的屍骨尋到了嗎?」
楊沂中一時怔住,復又黯然搖頭。
趙玖不再言語,終於快步走入後堂,而此時,宇文虛中、張浚、劉子羽,還有三位經略使,以及胡寅信使、韓世忠信使、李彥仙信使、洛陽信使、東京信使,乃至於岳飛、張榮、閭勍、張俊等人信使,都已經俱在此處了。
這不是什麼趕巧,而是例行通報。
早在趙玖臨行前,再度啟用朝廷大臣為各軍監軍時便私下傳了旨意,無論遠近,各處兵馬事宜,主帥、留守、相公俱當每日往此處來報,關西直接傳送,關東則走南洛水小道……每日一報,幾乎已經成了定製。
實際上,一身棉布緊袖衣服的趙玖入得堂內,直接在燈下落座,卻不與宇文虛中等人言語,而是先親手從信使們手中取了日常奏報,並直接拆開來看,待所有奏報全都看完,並讓信使們暫且下去休息,方才討論起了局勢。
「河東金軍已經蝟集,整個河中府到處都是金軍旗幟,白水城也失陷,金軍不日或將大舉南下,韓世忠那邊壓力太大,希望李彥仙不要撤回黃河北岸的平陸兵馬,儘量拖延一二。」趙玖面色如常,如往日那般一邊開口一邊隨手將幾份奏報交給身側劉晏。
而後者,自將這些東西又分發給了宇文虛中等人。
「卻不知李太尉那邊如何說?」張浚分的一份日報,未及來看,便匆匆相對。
「李彥仙報中沒說此事。」趙玖平靜答道。「只是為平陸守將邵雲突兀求了官階、妻子恩蔭……」
「那便是許了。」宇文虛中捏著手中日報一聲嘆氣。「雖說平陸城未必不能守,便是不能守也未必就不能逃回來或者入北面中條山,可十幾萬金軍匯集河東,泰山壓頂之下,又談何容易呢?」
趙玖沒有應聲,堂上其餘幾人也多無言語。
其實,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未必就該說出來的,尤其是眼下這個情形,大戰將臨,生死之事尋常看淡,真要感時傷懷反而有損士氣……記下來、放心底,然後等到自己能活下來,方才有資格去感懷、去償還。
當然,對趙玖來講最好是賞賜。
至於說宇文虛中這般說了,那也沒辦法。須知道,此人早年就是風花雪月的性子,早早響應行在號召趕赴行在,本身也多是因為靖康之變中當過使者,對國家和天子存了愧疚之心……從他比較感性的性情來說,其實並不算是一個合格的使相。唯獨其人資歷、身份擺在那裡,早在金人入侵時就是資政殿大學士領樞相了,又有追赴行在的功勞,所以既不好計較之前的任命,也不好計較他眼下的言語。
「胡經略說……坊州城吳玠小勝一場?」安陸的事情就這般過去,而沉默片刻後,樞密院都承旨劉子羽很快從手中的日報里察覺到了一絲怪異。「發信日期是前日,小勝訊息則是大前日,白水城失陷是哪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