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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兩面旗幟距離並不很遠處,放棄了巡視的金軍猛安谷赤皮早已經躲在一處土壘之後避暑歇息,此時目睹著這一幕,卻是出於一個優秀軍官的本能頂著滾滾熱浪茫茫然站起身來。其人又看了兩眼,然後再回頭看了眼身後那些有氣無力,一直雜亂著鋪陳到不遠處小營的金軍部隊,到底是瞬間醒悟,然後此人即刻翻身上馬,朝撒離喝那邊而去。
對岸城牆上,一具早已上弦的床子弩即刻瞄準發射,卻只是擦著谷赤皮的頭頂飛過——這不是谷赤皮背後長眼,而是他的馬因為天氣緣故,驟然啟動之後不過數步,便直接口吐白沫,跪倒在地,然後將谷赤皮整個掀了下去。
但這麼一鬧,谷赤皮的預警作用已經起效。
滾滾熱浪之中,遠處捂著鼻子在山丘後避暑的撒離喝看著這一幕,即刻驚疑,然後立即順著狼狽爬起還不忘以太祖佩刀指向某處的谷赤皮提醒,發現了那兩面旗幟,並察覺到了城中和軍寨中已經難以掩飾的動靜,也是瞬間醒悟。
完顏撒離喝當即下令,全軍集合。
然而,軍令傳下,部隊集合起來卻遲緩至極……撒離喝左右呵斥,卻還是不能讓部隊行動稍速……沒辦法,這些女真、契丹、渤海人實在是難以忍受這種暑氣,對金軍來說,此時此刻,太陽的威力恐怕比之前的弩矢還要驚人。
畢竟,弩矢只有在有效距離射到人身上才有用,說是殺傷迅猛,但真正殺得人也就是數以百計罷了,可此時的太陽卻是對整個金軍陣地進行了無差別的照射,此地兩三千金軍全都有些恍惚之態。
天威如斯,人力難敵。
暑氣之下,橋山軍寨中,一面紫旗自上而下,直撲向前;與此同時,坊州城吊橋也陡然放下,然後一面紅旗當先而出。兩面旗幟相會於吊橋之前,竟然是經略使吳玠和剛剛升了統制官才一天的王喜一同親自持盾擎刀在前,而二人身後無數宋軍甲士分兩路蜂擁而出……
放在昨日,這一幕,必然會讓撒離喝驚喜萬分,但眼下,不顧危險爬上小丘又匆匆下來的這位冷麵郎君卻惶恐到了極致。
宋軍兩面大旗越過一片狼藉的狹窄戰場,逼得在此堆土的小股漢兒軍狼狽逃竄,卻意外的沒有大肆喊殺之態,而戰場東面,很多金軍雖然察覺到了一定混亂、也接到了軍令,但礙於視野和暑氣,還是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還是遲緩混沌。
但,僅僅是片刻之後,隨著宋軍驅趕著零散金軍涌過那片狹窄戰場,親自持盾架刀在前的吳玠奮力從嘴中吐出一片鐵錢來,便擎刀放聲一吼。
繼而,跟在他身後的七八十精銳宋軍幾乎是齊齊吐出口中鐵錢,隨之大吼!
一陣巨吼,宋軍陣前,剛剛勉強匯集了七八十人的金軍小股部隊當即一滯,但很快,隨著為首一名持一柄舊刀的金軍銀牌猛安奮力迎著宋軍軍陣衝來,這支小股部隊還是咬牙奮勇迎上。
然而,隨著吳玠速度不減,只是將手中繳獲來的盾牌奮力朝著這迎戰的金軍軍官砸去,便直接將原本就步伐凌亂的銀牌猛安砸翻在地,繼而一刀了斷。
而等到吳大撿起對方佩刀,腳步不停,繼續衝殺向前,烈日之下,這支倉促試圖堵住路口的金軍當即潰散。
與此同時,隨著身後湧出那段死亡之路的宋軍越來越多,吐出的鐵錢也越來越多,喊殺之聲也是越來越大,然後居然在橋山與坊州城間形成回聲,且迴蕩不休。
早在谷赤皮戰死那一刻時便已怔怔立住的撒離喝,此時再不猶豫,卻是直接翻身上馬逃竄。
而說不清楚是同時發生還是有先後次序,被傷亡、暑氣消磨到極致的金軍不等宋軍殺到跟前,也幾乎同時失序崩潰,棄械而走……這般形狀,與兩日前山寨前線那些宋軍表現並無二般。
說到底,大家都只是人罷了。
第六十三章 擅射
吳玠摸盔測溫,白刃突擊,大勝金軍,復又追殺數里,焚寨而歸。
一戰之後,雙方氣勢顛倒不提,逃亡到花溝第二個營寨、靠著支援的漢兒軍弓弩手才止住潰勢的完顏撒離喝卻是在渾身燥熱之餘心下拔涼起來。
因為事到如今,他已經很確定自己不可能在期限內,也就是明日之前攻下坊州城了。
不是因為這場陣前潰敗。
平心而論,吃敗仗真不算什麼事情,被人攆的跟兔子一樣也不算什麼事情,勝敗兵家常事真是一條戰場至理名言……真要說被攆的跟兔子一樣,之前數次,吳玠不也是一樣嗎?
三戰三敗,一路潰到這裡的是誰?
敗了,下次學吳玠這般知恥後勇再打回去就行了。
所以,問題不在於日後,而在於眼下:當擁有地利的守軍敢反撲出來,敢白刃做戰,而且還能得勝之後,卻意味著守方的士氣、軍心已經豐盈充沛達到了一定地步了,這個時候再想要靠著威嚇與非消耗性手段攻下此城未免顯得可笑。
而坊州城這個狀態,純消耗的話,得填進去多少人命?得耗費多長時間?
但是,撒離喝也不能就這麼光棍的退回去……回去被突合速等人恥笑倒無妨,關鍵是身上還有個三日破城的軍令呢!
這麼回去,惹怒了婁室,真就被砍了以正軍法,誰能救自己?
當然,更不敢對今日失敗做遮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