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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如你這般確認,早把官家給斷送了!」曲端凜然不懼,直接跳過『月前』冷笑道。「莫以為我不知道,你與太行山馬擴馬總管有私怨,他傳的訊息你總以私心度之,以至於上次在南陽時便因私廢公了!我只問你,你再三確認的又如何?馬擴可曾哄騙於你?人家被你父子扔入牢里,金人將他放出來,他卻棄了家眷去抗金,如此忠義之士,為何要哄騙於你啊?只因與你有仇?便是與你有仇,須跟官家無仇,跟兩河、關西、中原士民無仇!要我說,你這種文官出身的衙內,便是舞刀弄槍,學得一些兵馬皮毛,也只是裝模作樣,靖康之變,就是因為國家大事被你們父子這種人所制……」
劉子羽之前還在忍耐,但聽到最後,對方居然言及殉國的先父,也是徹底無忌,乃至於忽然冷笑,繼而一字一頓於帳中負手吟誦道:
「不向關中興事業,卻來河上泛漁舟。」
帳中一時寂靜,曲端也憋得滿臉通紅。
而就在這時,一直靜靜聽著二人對撕的趙玖忽然失笑:「楊沂中。」
「臣在。」楊沂中循聲向前。
「將帳門再捲起來。」趙玖平靜吩咐道。「讓外面的軍官士卒,還有隨軍的進士吏員看清楚這裡動靜,省的好奇。」
楊沂中怔了一下,但還是越過尷尬的曲端與劉子羽,親自上前將帳簾捲起。
「你接著說。」待帳門重新打開,趙玖方才隨手指向劉子羽。
「喏!」
劉子羽深呼吸數次,強壓住胸中怒氣,朝官家繼續匯報。「好教官家知道,樞密院以為,無論是欲守還是欲戰,若要勝此大役,首要之事乃在隔離二字上。」
「怎麼講?」趙玖精神微振。
「便是盡全力,不讓金軍各部匯集關中的意思。」劉子羽氣息漸漸平復。「金軍一分為三,但最終要拼盡全力對上的卻只是入關中之軍,故此……」
「故此,當務之急乃是儘量阻攔太原之敵對婁室的增援。」趙玖心下恍然,口上也直接講了出來。「但丹州已失,金軍若從延安、丹州渡河支援又如何?」
「不會的。」曲端搶在劉子羽之前解釋道。「官家不曉得,黃河上游兩岸,自龍門開始,便山多路窄,金人如欲從陝北匯集,便只有延安府境內延河可做河東、河西之間的糧道,然後還要從延安府城那裡繞一圈再南下……這條路,便是金人已經有了延安府、晉寧軍和河外三州就近征糧,供給五六萬人也已經是極限,不可能太多!當年五路伐夏便是不顧後勤才一敗塗地的,婁室須比本朝文臣強三分才對。」
趙玖緩緩點頭:「朕懂你們意思了……不是婁室不想一開始集結大軍,而是陝北用兵有限,他還得指望河東金軍從河中府支援過來,所以你們是要朕在陝州、同州之間布下重兵,儘量隔斷蒲津、風陵渡,阻敵大部於河東?」
「正是這個意思。」曲端依舊搶先做答。
趙玖緩緩頷首,卻又一時搖頭:「陝州李彥仙的兵馬能防兩州嗎?」
「不夠!」曲端就勢而對。「敵軍十萬,便是隔河而守,也得六七萬,這還得以精銳相對……」
趙玖沉默了一下,因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曲端的意思,而等他再去看劉子羽時,這個剛剛跟曲端爭得宛如殺父之仇一般的樞密院都承旨,卻也一言不發。
而這下子,趙玖便知道,此事絕無第二種應對方略:「非韓世忠往同州不可?」
「非韓太尉莫屬。」
劉子羽也再度嚴肅發聲。「官家……同州這個地方,北面是已經失陷的丹州,西面和南面是洛水,東面是黃河,而黃河上,蒲津浮橋雖已燒毀,但渡口仍在,乃是金軍自河東渡河不二所在。」
「此地三面環水、一面環山。」一直沒吭聲的御營都統制王淵也插嘴言道。「這個地形,用大將、精銳數萬是可以守住的,而且說不得能有奇效,但反過來說,若是在此處憐惜兵馬,一旦為敵軍所趁,便是被絞殺殆盡的局面……官家,這個時候不能猶豫,也絕不能吝惜什麼精銳、什麼大將!咱們畢竟是弱勢,能兌子便儘量兌子!」
趙玖重重頷首,同時看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隨軍樞相汪伯彥,而汪伯彥也當即俯首,見此情狀,這位官家復又看向了一旁的小林學士。
小林學士會意,直接在起居郎胡宏的協助下低頭寫起了聖旨。
「但若韓世忠、岳飛、李彥仙、張俊、張榮皆不能輕動,朕莫非只能用御營中軍與關西各路兵馬去跟婁室作戰嗎?」即便是知道自己下了一個絕對理性和正確的旨意,趙玖臉色還是難得顯得難看起來。
「官家,恕臣直言,這本是婁室從延安攻擊的緣由……那地方是國家西北,御營大軍本就難往彼處,若最後真能合御營中軍全軍與陝西六路兵馬以御婁室,已然是大幸了。」劉子羽昂然答道。「不過,戰事到底往何處走,誰也不知道!」
趙玖連連頷首……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人家完顏婁室連年都不過,不惜數萬大軍南下,以作戰略偵查,還不是為了弄清楚各路兵馬實力、支援速度、支援範圍嗎?
若此番沒有這些算計,那才可笑。
而以眼下來看,這種安排到底是最理性和正確。
不過……
「咱們一開始說什麼來著?」趙玖回過神來,居然一時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