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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頁

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此事人盡皆知。」

    「那我問你,而御史中丞是做什麼的?」張浚自問自答。「本來就是替官家鉗制諸位相公,還有朝堂要員、大員的。而如此局面下,我往身前去看,幾位相公也好,各部寺主官也好,除非是有明顯的錯漏,否則全都職位穩妥,這難道不是說御史台一般效用都沒了?」

    劉子羽微微蹙眉,顯然是沒朝此處想過。

    「除此之外,彥修不曉得,許相公還有汪相公跟在淮南養病的張愨張相公都是至交,而偏偏張相公與我素來不合,這幾日張相公據說身體每況愈下,他們對我也就緊緊相逼。」張浚繼續侃侃而嘆。「故此,若官家有事端用得著台諫傳出條子的時候,這兩位相公從來都是直接越過我去尋胡明仲,而其餘兩位相公只做不知,反正胡明仲在官家身前也是近臣,於官家來說一樣好用……」

    「你是說你被胡明仲架住了?」劉子羽這才微微動容。「如此,為何不堂而皇之壓一壓?你自是中丞,他自是下屬,又是你交情上的後輩,名正而言順……」

    「這便是另一個無奈之處了。」張浚帶著酒氣以手指天。「官家看著呢……我與胡明仲俱為近臣,同屬官家心腹,而之前胡明仲又以公事彈劾過我與韓世忠,我此番若這麼做,在對我隆恩如山的官家眼裡又算是什麼?怨懟不能有,可挾私報復就行了嗎?便是薦胡明仲個好位置,把他推出去,你以為以咱們官家的精明,難道就不明白?」

    劉子羽左思右想,也覺得無奈,因為這件事的三方形成了一個套環,兩個解扣,最後都回到了官家手中。

    「兩位相公好手段,這是想明白了官家心思,專門用了胡明仲這個精妙人選。」劉子羽沉默許久,方才一聲嘆氣。「但忍一忍又何妨?別人巴不得被架在御史中丞這個位置上的。」

    「彥修忘了我的志向嗎?」張德遠再度飲下一杯,復又連連擺手。「我是川人,那日潁水畔官家說出讓我們做武侯的話語後,我便立志此生要做諸葛武侯的!國家淪喪,別人都在為國效力,我如何能在此空置?」

    劉子羽聽到這裡,之前稍許厭煩之意頓時消融,反而肅然起敬起來:「如此,德遠意欲何為?」

    「我想主動棄職,學趙元鎮(趙鼎)那般外出經略一方。」張浚乾脆答道。

    劉子羽倒是沒有意外,只是微微苦笑:「你當日勸我眼界抬高,讓我留在中樞,自己卻要跑走……」

    「勸你留在此處是你留在此處有用,襄陽一事不正驗證了我的言語嗎?」張浚不以為然。「而我此時求去,正是我留在中樞並無大用。」

    「道理總是你的。」劉子羽苦笑愈甚。「那你準備去何處?」

    「我估摸著再過一兩月,關中就該有人出來收拾局面了……足足七八個統制,總有一兩個或豪橫或忠勇人物的吧?」

    「這是自然……你要去陝西?」劉子羽微微蹙眉。

    「我要去川陝,」張德遠更正道。「官家最忌諱文臣領軍務,我此時若求陝西,官家必然不許……但我本是蜀人,自求往蜀地安撫,仿效趙鼎立足淮南支撐張伯英(張俊)一般立足川蜀支援關中,官家卻是無話可說的。」

    「然後待關中出了橫豪人物,便做你的張伯英?」劉彥修若有所思。「道理是通的,但還是有幾個疑難之處……官家讓你看照韓世忠,你走後,誰來應韓世忠?」

    張浚愈發苦笑:「這便是我求去的另一個緣故了,韓世忠乃是距離南陽最近的一員方面大將,官家整日腰膽腰膽的,自己看顧便好,哪裡還要我來看顧?此一時,彼一時了。」

    「也是。」劉子羽輕輕點頭。「那你走後又準備推薦誰做御史中丞?胡明仲嗎?總不能是李光吧?此人乃是李公相的幕僚出身,這種事情還是要小心些的。」

    「我還沒糊塗到讓李光來做,但讓我推薦胡明仲,我心又不能平。」張浚搖頭不止。「監察御史賀鑄,中書舍人范宗尹,禮部尚書朱勝非,工部尚書葉夢得,翰林學士李若朴……這些都是一時之選,官家若問我,我就只管薦上去,任官家挑選。」

    劉子羽本欲說一句,既然知道官家念舊,這些人如何能與當日帷帳脫衣的胡明仲相提並論?但事關御史中丞這種大位,他身為御前近臣,反而不想多言了。

    「若德遠去川蜀,我又不能相隨,你可想過尋個妥帖的軍事參謀,在你幕中主管機宜文字?」一念至此,劉彥修乾脆轉移了話題。

    「此事我也早有考量。」張浚舉杯再飲。「折彥質被貶昌化軍(海南),我想請官家赦免他,然後求為川蜀參軍;便是同樣重要的財務,我也看中了一人,此去川蜀,必然要做出一番成績……」

    劉子羽情知對方去意已決,便也不想多言,便直接舉杯對飲,以盡友人之態。

    就這樣,二人難得求閒,從上午一直喝到日頭偏西,才一起醉醺醺回去,直接在張浚舍內歇下……然而,尚未睡得片刻,酒也未醒盡,便忽然有內侍來此傳詔,說是官家有約,要兩位儘快便衣出城一會。

    二人茫茫然起身,一個頭大兩個頭暈,內侍只好讓張浚家人尋得一輛騾車載著兩位往城外而去,卻是一路來到白河。

    到此時,陽光尚足,但白河畔的堤岸上卻已經聚集了不下百餘人,內侍、班直、御醫、畫師且不提,幾位相公、幾位尚書,幾位翰林學士、中書舍人,當然還有官家最照看的幾位近臣,幾乎人人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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