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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言至此處,坐在馬紮上的胡閎休微微一笑,這才看向了早已經面色煞白的辛興宗:「敢問防禦,如此恩寵與重用,是你們兄弟能輕易動搖的嗎?而依著防禦與韓太尉的恩怨,但凡他在,你又如何能出頭?」
「那我該如何?」恍惚中,辛興宗幾乎脫口而出。
「能如何?」胡閎休一時失笑。「防禦,恕下官直言,如你這般做到頭的老軍務,若不想降了金人,也不想跟范瓊這般下場,且還留戀著大宋文華富庶……當然,恐怕也正是如此……卻只有一條路了,那便是主動求退,你一退,其餘幾位辛氏統制反而豁然開朗,能往前走了。」
小辛聞得此言,氣急敗壞,倒是大辛本人一聲嘆氣:「其實我早就想到這一層,只是沒人跟我梳理清楚,謝過胡公子提醒了。」
「無妨,要下官說,就借著這一次,御營中軍七部,加上御前班直,一共八處,必然人人都想做先鋒,但南陽這裡又須有一部留守,乃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防禦何妨當面與官家直言,就說舊傷雨中難熬,請為留守,並求戰後往武關鎮守……」
「我明白胡公子的意思了,」辛興宗瞥了一眼幼弟,也是勉力振奮了一些。「我行下此事,然後老四再去請為先鋒,便十之八九能拔得頭籌了!」
老四辛永宗在旁,也是心下一喜,卻又立即起身,親自為胡閎休倒了一碗薑湯。
而胡閎休也不矯情,接過來一碗飲盡,抹了下嘴,便繼續搖頭笑道:「這便是下官剛剛說防禦兩個大錯中的另一個,也是下官此番來尋兩位的根本緣故了……這一戰,想求戰功,哪裡能爭什麼先鋒?去做先鋒,註定只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罷了!」
不等長兄開口,老四辛永宗又拉著一個馬扎坐到這胡閎休身側,學著南陽最近流行的握手之禮,拉著人家的手懇切相詢:
「還請胡兄弟看在咱們一起顛沛流離一年的份上,給我們兄弟指條明路!」
「本來就要說的。」胡閎休不動聲色抽回手來。「辛武經(辛永宗剛得的階官,武經大夫,第三十二階),下官且問你,爭到了先鋒,要去何處作戰?」
「自然是順著白河(淯水)一路南下,破鄧城、取襄陽啊!」
「鄧城這麼好破?」胡閎休陡然嚴肅反問。「襄陽這麼好取?」
「也不會多難吧?」這小辛武經顯然不解。「那范瓊到今日還有出路?」
「還是要花些時日的。」旁邊老大辛興宗到底經驗豐富些。「官家旨意中並未赦免那些降過金的兵馬,而范瓊便順勢將那些降金兵馬堆到了漢水北面的鄧城,而將自己的本部兵馬收攏到了襄陽。換言之,鄧城的兵馬,都未曾得赦,而這種軍勢,恐怕會負隅頑抗幾日,見了血後才會一鬨而散,總能拖延一段時日的。至於襄陽……」
「襄陽又如何?」辛永宗依舊不解。
「這不是下雨了嗎?」辛興宗一聲嘆氣。「欲破襄陽,須先破鄧城,再渡漢水,然而雨天渡水何其艱辛?更不用說等到渡河時必然已經水漲,而范瓊再混蛋,也是守過東京城的……渡口處必然是他最精銳、最可靠的一部。」
聽到這裡,小辛不由又看向了胡閎休。
而胡閎休也沒有做遮掩,而是直接獻策:「辛武經可以自請為偏師,出上游牛首鎮,攻宗印和尚,然後從彼處渡河,再從南岸奔襲襄陽城下!」
辛氏兄弟對視一眼,其中老四辛永宗明顯是在求助,因為他沒弄懂這個計劃的好處,而長兄辛興宗沉默了一會,也是尷尬直言:「小胡,我須沒聽懂此策關鍵所在……牛首鎮雖然兵少,但領兵在彼處的宗印和尚也未曾被明旨赦免,更遑論孤軍渡河奔襲屯了萬軍的襄陽名城,我兄弟一個統制,轄了一千五百人,一個不好,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胡閎休無奈至極,只能稍作解釋:「防禦,我再問你兩事,宗印和尚沒有被赦免,但可曾降了金,他的部下可曾被明旨不許赦免?而此時雨水這般急促,官家卻非要此時動兵,是官家失心瘋了,還是官家身側的諸多參軍、將領都是糊塗蛋?」
「你是說……」辛興宗沉默了一下,然後略顯艱難開口。「宗印和尚須是個軟蛋廢物,我們可以許諾其人下屬,誘其部來降;而襄陽城中,則必然是起了大變故?」
「不然呢?」胡閎休見到大辛明明已經想通卻還是猶猶豫豫,小辛卻還在懵懵懂懂,心下失望至極,便不由冷冷相對。
然而,辛興宗何等人物,這是從童貫身邊崛起的西軍大將,別的不好說,最起碼察言觀色是一等一的,眼見著胡閎休臉色變差,便也一聲嘆氣:
「胡公子,我須曉得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所言是極好的,但我們兄弟如今雖然說不上窮途末路,卻也是岌岌可危……容我也問你兩問,然後再做定奪,如何?」
「防禦請講。」胡閎休雖然不解,卻依舊坦蕩。
「當先一個,胡公子,你在我們兄弟帳中已經一年,誰都知道你將靖康之事視為平生之恥,須臾不敢忘懷。然而,想要做事,卻總得先有位子。」辛興宗在軍舍內負手踱步而嘆。「而你乃是太學生出身,交遊廣闊,又有過從軍戰場的經歷,你岳父汪叔詹是太常寺卿,你妻兄兼至交汪若海近日還被選為官家身側的近侍,你妻姐更是做了皇叔趙士亻褭的兒媳,這位皇叔可是當日在南京有著擁立之功的……換言之,你想要位子,總是能跳上去的,但之前數月,你隨我們從東南回來,眼見著身邊這麼多人紛紛起勢,你這個想要做事的人,卻為何紋絲不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