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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不好夜襲,改成明日清晨突襲?」
趙玖聞言稍微一頓,然後即刻頷首。「就依照良臣所言。」
韓世忠本還想解釋一番的,卻居然落空,而且非只是官家一口應下,便是隨行文武也多無言,便乾脆告辭。
而人一走,一直冷眼旁觀的張俊張太尉方才在旁開口:「好教官家知道,韓統制這是怕了!」
「竟是如此嗎?」端坐不動的趙官家面不改色,反而伸手指向了自己身上的那件嶄新大紅袍。「朕還以為韓卿是想讓出城襲營士卒都能看清城頭上朕的新衣呢。」
張俊微微一怔,本想就此忍住,但還是沒能忍住:「官家!這根本就是韓五之前妄下大言,非要張羅什麼夜襲,結果今日親自去偵查一番,發現金軍守備嚴密,他的夜襲舊策根本不通,這才改了清晨突襲!」
「張太尉此言不妥,」就在此時,御史中丞,兼與張太尉有半個同名之誼的張浚卻忽然出列,當眾駁斥。「韓統制此番調整,固然可能是低估了金軍守備,但何嘗不算是高估了我軍夜戰之力……夜襲不成,到底是今日才明白過來金人太強還是今日才發現我軍太弱,恐怕真不好說吧?」
張俊見到是御史中丞,心下先懼了三分,氣勢也為之一滯,而等他打起精神準備反駁之時,卻有一人冷笑一聲,搶在他之前對上了御史中丞,張太尉抬眼看去,赫然是這幾日同甘苦的趙鼎趙大牧!
「張憲台!」趙鼎甫一開口,言語中疏離激憤之意便彰顯無疑,竟是絲毫不顧往日交情一般。「好教張憲台知道,我等日夜在淮北臨敵,金人虛實盡知,若你們這些後方大員不曉得金軍虛實,問一問我等便是,何至於在這裡玩弄什麼口舌?」
「不錯,」張俊醒悟過來,趕緊應聲。「若韓五之前能問一聲我們淮北,何至於臨陣改策呢?關鍵是還將官家陷於險地,好教官家知道,臣久在此處與金軍周旋,深知金人軍營整齊有備,寬廣有序,夜間執勤嚴密,甚至還有鷹犬日夜提防……」
「鷹犬?」面無表情聽了半日的趙玖忽然嚇了一跳。「海東青和軍犬?」
「不、不錯。」張俊也被趙官家的反應嚇了一大跳,卻只能硬著頭皮解釋。「正是海東青和軍犬,金人擅長漁獵,行軍打仗法度多出自狩獵之法,自然有所攜帶,以作防備!」
「海東青飛的如此高,豈不是將城內虛實一目了然?」趙玖趕緊追問。「咱們此番調度,豈不是也讓海東青瞧去?」
「官家想多了。」張俊這才弄懂官家的意思,卻又鬆了一口氣。「海東青不過是獵隼而已,臣家在關西,也多有見識……這種東西再聰明也不過就是只鳥,草原荒漠雪地之中,大隊人馬行進它能曉得,中原腹地,到處都是人,野地里大股人流它都難分辨軍民,又如何能弄懂城中是怎麼回事?若真有這般神奇,臣的砲兵初起之時女真早該知曉才對!」
趙玖知道自己鬧了笑話,這才緩緩頷首:「換言之,這海東青到了中原,也就是借獵隼空中無敵之態,傳遞個軍情密件,算是個信使居多些?」
「不錯。」張太尉連連頷首。「好教官家知道,其實單以營寨防備而言,這鷹未必如犬,犬未必如營寨,營寨未必如人……總之,若韓世忠當日敢問臣一句再進此策,便絕不會鬧出臨陣改期這等荒悖之事來!」
趙玖乾笑一聲,即刻頷首:「朕知道張卿這些日子獨立在下蔡支撐,乾的都是苦活累活,更知道你為了守下蔡,幾乎算是毀家紓難,這一戰你是大大的功臣,朕心裡是明白的!總之,斷不會讓你白打這一仗的!」
張俊聞得此言,瞬間覺得骨頭都鬆了幾斤,只覺得自己沒有白賭這一場,也是即刻頷首不及。
倒是一旁的趙鼎,稍顯無奈起來……官家雲裡霧裡,不知道是裝糊塗還是真糊塗,但其中繞著法子維護韓世忠之意卻也不要太明顯。
這麼一看,張韓二人之中還是韓世忠更得聖心一些!
而繼續深究下去,只能說,無論如何,跟張德遠先登一步,然後步步領先相比,他趙元鎮始終還是各方面都差了一點什麼。
但好歹沒有錯過這一回!
且不提戰前些許波折,翌日清晨,四更時分,幾乎一夜難眠的趙玖趙官家被人喚醒,復又在張太尉的親自護衛下,帶著一眾行在要員登上了下蔡城的東門樓。
而此時,門樓上赫然已經擺上了數桌酒席。
「軍士們可曾飽食?」換上了新的圓領紅袍,戴上了硬翅幞頭的趙官家瞥了眼城門後密密麻麻的著甲軍士,卻是並不著急入座,反而朝張俊微笑發問。「朕昨日帶來的財貨可曾盡數發了下去?」
「請官家放心!」張俊全副甲冑,拱手俯身而答,難得嚴肅。「賞賜已盡數發下,甲冑軍械也盡數調配妥當,剛剛也分批飽食……」
趙玖連連頷首,卻又努嘴示意:「酒水呢?」
「官家,」壽州知州趙鼎終於苦笑插了句嘴。「守城快兩月,雖然不乏食水,但城中酒水委實已盡了,這點根本就是尋韓統制臨時要的……」
「既然如此珍貴,那便暫且撤下。」趙玖揮手放聲言道。「待軍士們得勝歸來,朕與他們共享也來得及……之前且讓朕觀諸位如何破敵!」
這番話,明顯是說給城下士卒聽的,張俊和趙鼎哪裡不懂?於是二人根本不敢怠慢,即刻便要依言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