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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11:10 作者: 榴彈怕水
    然而,艱難險阻還沒看到影子呢,話都沒說出口呢,這不知道是忠臣還是聰明人就一個個跳出來了!

    楊沂中那次好歹說了一句國讎家恨,這次他真的是什麼話都還沒說呢!

    「張卿,當日李相公兩次罷相,都是你彈劾最為激烈……」眼看著康履到底是掌不住勁,撲通一下跪倒在了殿中,趙玖這才回過神來,並稍微籌措了一下言辭。

    隨著這幾句話,匍匐在地上的康履方才停下顫抖。

    話說,直到此時,這位之前做了差不多一旬『內相』的康大官方才夢醒。原來,在大宋朝廷制度之下,一旦脫離了官家和宰相,他居然連一個御史都應對不了!而此時此刻,這位康大官毫不懷疑,只要坐在殿中那位『轉了性』的官家一聲令下,一直給自己打傘,甚至在自己洗腳時侍立的楊沂中便會直接把自己給拖出去,當日便派遣兩個薛超、董霸之流將自己流放沙門島。

    甚至為了遮掩他楊沂中的醜態,說不得路上便會有一頓殺威棒,將自己活活打死,然後毀屍滅跡。

    而這個過程中,最最讓人感到恐懼的居然不是可能的死亡,而是他這個『一旬內相』居然沒有半點應對的手段,只能倚仗『天恩』。

    「此一時彼一時也。」張浚昂然直立,依舊從容。「在陛下看來,乃至於那幾位隔絕內外的賊人看來,臣一直牴觸李相公,儼然是公仇私怨,水火難容,故今日一朝反覆,頗顯小人行徑……」

    殿中上下,依舊安靜異常,只有這位殿中侍御史在殿中揚聲作對。

    「然則,在臣看來,臣雖有反覆,卻不是為政爭、私爭,而是臣自己前後心境不同。」張浚侃侃而談,娓娓道來,儼然早有準備。「臣四歲便是孤兒,從那之後便不曉得說謊,因此才知名於鄉中,年二十二中進士入仕,依舊如此……靖康中,臣第一次彈劾李綱,乃是因為見他喪師於京城之下,依著個人性子,有一說一,按照制度彈劾而已;而靖康之後,臣於東京,親身見識刀斧之利、國破之驚、喪亂之哀,方才知道,大局之下,有些事情是要分主次的,想要維持大局,有時候必須要含污納垢、相忍為國。」

    趙玖微微心動,依舊不置可否,而呂好問卻忍不住看了張浚一眼,但也僅僅是看了一眼而已。

    「等臣到了行在,彼時陛下要用李相公為相,臣好友范宗尹、宋奇愈時為諫議大夫,皆以為不可,並有所進言,臣雖與李相公有私怨,卻一言不發,反而勸這些人不要惹事。後來李相公到位,范宗尹被貶、宋奇愈被殺,臣心中極恨,卻依舊沒有以御史之身攻擊於他……因為臣知道,那個時候國破家亡,非是李伯紀這樣的強橫相公根本無法收拾人心,重建朝堂。」

    「再後來,李伯紀功成,朝堂重立,局勢已經穩定,其人卻屢屢孩視陛下,跋扈無度,任用私人成風,竟然隱隱有主次顛倒之勢。彼時,臣雖與他政見幾乎完全相合,卻不能忍他如此無視陛下權威,方才彈劾……」

    「你且住……」趙玖忽然開口詢問。「你與李相公什麼政見相合?」

    「陛下!」張浚正色厲聲以對。「臣自東京忍辱偷生至此,早有定見:其一,金人野蠻,且狡猾反覆,絕不可與之媾和!其二,河北、河東,國之根本,絕不可輕棄!其三,江南雖富,一旦依靠,必然是偏安之局,非往關中取西北強兵大馬,控中原人力,方能收拾局面,重定河山!這三件事,陛下問一遍,臣答一遍,問十遍,臣答十遍,絕不會因為與誰有私怨而改弦易轍!」

    趙玖一時失聲。

    「至於如今。」張浚講出自己的政治方略,將趙官家和呂相公一起驚在當場後,便繼續緩緩而論他的『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陛下落井受傷,遺忘人事,又被奸臣隔絕,而皇嗣年方一月,連個封號都沒有……這個時候,陛下處置了黃、汪、康等奸賊後,若稍微有些行為錯亂,便會使得中樞威信掃地,繼而使得人心不穩。而陛下想要維持行在權威,重新收拾人心,非李綱、宗澤等強硬大臣不可為!」

    言至此處,張浚復又看向了一旁枯坐的呂好問,依舊是一副凜然姿態:「至於呂相公,正如陛下此番安排的那般,以呂相公的君子才德,可以為副,以備諮詢,以安人心,卻不可值此風雨飄搖之時託付朝堂。」

    呂好問即刻起身朝趙玖俯首行禮,也不知道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趙玖滿肚子無所適從,想了半日方才醒悟一事,卻不由輕笑:「說了半日,張卿竟然是將黃相公、康大官隔絕內外的罪名先認定了,然後方才有召回李相公、宗留守的言語?」

    張浚依舊不懼,卻昂然反問:「若陛下不以為這些人近日是在隔絕內外,以陛下對這些舊臣們的恩寵,為何現在才來反問此事呢?」

    趙玖無言以對,呂好問悚然大驚,康履一言不發,只是連連叩首,便是立在殿門內的楊沂中都難得色變。

    話說,此時就顯出趙玖一個普通學生的無能來了,你讓他同甘共苦、放下身段拉攏人心他做的出來,你讓他學著電視劇施展點小權謀也能隨手拈來,可若真讓他下令治罪……尤其是他心知肚明,隔絕內外這種罪過,放哪兒都是大罪,指不定便要鬧出人命出來……事到臨頭,他反而猶疑了。

    「朕剛剛墜井,宰相們安排內侍、禁軍遮護,未必是壞心。」一念至此,鬼使神差一般,趙玖反而替那些人打起了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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