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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05:26 作者: 春風遙
茶鋪里突然安靜下來。
白辭日常話也不多,幾天不和人交流是常有的事。可林雲起不行,他始終有種過分的熱情,遲疑了一下問:「白兄,你快樂嗎?」
「……」
第一句話說完,林雲起緊接著問:「你童年幸福嗎?」
這麼多年,他一直於心有愧。無佚的眼睛天生能看透一切虛妄,被常人得到絕非一件幸事,世道已經很混亂了,再時不時看見些妖魔鬼怪,日子估計越來越沒盼頭。
聽出這是在真情實感的發問,白辭想不通一本書為什麼這麼關心自己快不快樂,忍不住好笑道:「如果我說不快樂,你又能如何?」
「實不相瞞,」林雲起緩緩道,「我這次出來除了搞事業,就是專門治癒你的。」
白辭沉默了一下,淡淡開口:「我年幼時父母遭難,懂事後厭惡與人親近,身邊沒什麼朋友,年過二十更未成家立業。」
他抬眼望向林雲起,面無表情問:「你準備從哪方面治癒?」
林雲起聞言摸著下巴思索:「缺愛啊……」
還是缺很多愛的那種。
論年紀,他自認完全可以當對方祖宗,林雲起下定決心:「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把你當孫……松樹一般景仰,供著。」
白辭瞥了他一眼:「難為你了。」
明明不同音,居然還能給圓過來。
道士站在一旁,忍不住皺了下眉頭,白辭向來沉默寡言,居然會和人說這麼多話,關鍵這人瞧著還不怎么正常。
林雲起能動能靜,陸陸續續說了一堆後,直接去街上買來一把躺椅。白辭看書,他就在旁邊躺著,閉目養神。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白辭回到住處,是一方很偏僻的院子,林雲起瀟灑擺手:「明天見。」
入夜,白辭沐浴完換了件薄衫。
現在是初秋,天氣微涼,窗戶半開著。一個腦袋正趴在那裡,在白辭點燃油燈的瞬間,雙方四目相對。
從白辭的視角看過去,不過是一本書探頭探腦,實在是無法把他和尋常登徒子相提並論。
「下午分開時,你說得是明天見。」
林雲起點頭:「現在已經是明天了。」
他直接跳進窗戶,放下不知從哪裡採摘的野花,掩面打了個呵欠:「其實我也有點困了。」
白辭平靜打開房門,潛台詞不言而喻。
林雲起死皮賴臉坐在桌子旁:「我來的路上,聽說王都最近出了幾起連環慘案,很多人一覺醒來,有的發現手沒了,有的少了一隻耳朵,運氣差的連醒來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沒了心臟。」
他托著下巴,手指敲了敲桌子:「愛好偷走人身體一部分的妖怪,確實少見。」
自言自語完,林雲起斜眼瞄了下門口,斥責道:「別站在門口吹風,著涼了怎麼辦?」
白辭確實被他氣笑了,在桌子對面坐下:「所以你想怎麼樣?」
「保護你啊。」林雲起理直氣壯:「一個文弱書生,我不護著點,早晚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不請自來說得就是他這種人,接下來的每個晚上,林雲起都會爬窗,隨便拼幾個凳子將就睡著。
月黑風高,下著瓢潑大雨的日子也不例外。
「白兄,你太友善了,還幫我留著窗!」
林雲起擦了擦額頭上的水,發現桌上竟然有兩個杯子,其中一杯冒著熱氣,明顯是剛倒的熱茶。
這個天氣,喝杯熱茶剛好能驅散一下身上的寒氣。林雲起端起茶杯,耳朵尖一動,嘴角噙著的笑意突然冷了下來。
一杯茶下肚,他躺在椅子上:「白兄,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
說罷,不等對方同意,直接吹滅蠟燭,屋內頃刻間一片黑暗。
白辭似乎早就習慣了他的不按常理出牌,閉上雙眼,呼吸聲逐漸均勻。
雨滴重重砸落在屋檐上,彈跳幾下後,濺起的水花沒有墜落在地,而是落入了一團黑影中。地面的石磚年久失修,不少坑窪的地方聚成水潭,黑影的身體似乎沒有重量,從水面經過,除了波瀾,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它妄圖無聲無息潛入屋子,只差最後一步時,一道藍色的身影突然一閃而過,死死卡主黑影的脖子,林雲起腳尖在牆面一點,飛到了十幾丈外。
黑影被重重摔在地上,泥水四濺。
今晚風大,幾根長發垂在額前,林雲起低頭嗤笑道:「原來是只山鬼。」
山鬼全身長滿黑色長毛,它的視力在夜晚也不受絲毫影響,可以清楚看見對方嘴角緩緩勾起的微笑。死亡陰影的籠罩下,山鬼渾身都在顫抖。
「你來偷什麼?」
山鬼啊啊發出幾個音。
林雲起居然聽懂了,垂了垂眼,看不清神情:「偷眼睛啊……」
山鬼又啊啊幾聲,意思這單活兒是有人派它來乾的,只要放了它,就願意說出幕後主使。
林雲起聞言嘴角的笑容擴大,手上微一動力,伴隨咔嚓一聲脆響,山鬼腦袋一歪,瞳仁里的驚愕還未完全散去。
黑漆漆的屍體被隨手扔在灌木叢,林雲起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飛去。
……
主僕契約被毀了。
道士緊皺著眉頭,山鬼沒有能力解除契約,多半是遭遇了不測。不知為何,今晚他心中始終不安,再三斟酌下,決定暫時回師門一趟。